第九十六章 只换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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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声音模湖不清，但凭借着强大的耳力，道友明依然听清楚了晦明所说的两个字。
红豆？
红豆是谁？
在记忆当中，万佛宗从未有红豆这个名字，而依照那团黑色死气所形成的人形轮廓来看，不难看出是一个女人。
“难道说，晦明想到复活的，就是一个名叫红豆的女人？”
道友明不可思议般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开什么玩笑？
晦明作为邪神的信仰者，费了毕生心血信奉外神，筹备仪式，为了却是复活一个女人？
不怪道右明心头震惊，在万佛宗的三年记忆之中，自然知道外神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相比比佛教的如来，道教的道祖这种上古传说中的本土神仙，外神在某种意义来说，是更为可怕诡异的一种存在。
即使从上古时期外神就有侵入的记载，但却全部语焉不详，似乎由于某种缘故而无法将外神具象化的写下来。
但很清楚的是，外神作为某种抽象无法具象化的存在，即使只是某些相关的诡异现象，也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癫狂发疯。
只有精神强度极高的人才可以抵挡住外神的呢喃，但长时间的接触之下，依然免不了被侵染的命运。
而晦明作为万佛宗的方丈，精神力自然远超常人，但他也同样承受了相当大的风险。
承受这么大的奉献，所为的，竟然只是一个死去的女人？
···········
眼前的人形轮廓逐渐凝实，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少女雏形，甚至连面容也逐渐变得清晰。
晦明脸庞激动，指尖小心的触碰向人形轮廓。
然而，下一秒，由无数死气所组成的人形轮廓上就长出了数十根黑色触须，紧接着，死气越来越甚，而其轮廓也不再是人型，反而越来越臃肿庞大，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三米多高的巨大臃肿黑影。
“不！”
晦明目眦欲裂的看着人型轮廓缓缓变化膨胀，却根本没有能力阻止，手指触碰黑色死气就如同触碰空气一般，直接就穿了过去，而那团臃肿黑影也越来越大，甚至长出了四肢和躯干，从远处看就如同一个巨大球形肉瘤怪物一般。
“不！红豆····不！！！”
晦明瞪大了眼，红色的血丝遍布眼眶，瞬间，一股恐怖的领域铺天盖地般席卷全场，就连百米外的道友明都心中一凛！
这恐怖的领域压迫感，竟然丝毫不弱于当初的项皇！
轰！
庞大的领域瞬间覆盖了整个悬崖顶，无数的空气灰尘以晦明为中心向外席卷而出，而地上的碎石土块更是不住的上下抖动，连同地面都开始隐隐震动。
然而，散发出庞大领域的晦明却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跪地朝天发出了一声惨烈的怒吼，而随着这声怒吼的发出，晦明头顶的手臂触须又开始缓慢延伸，逐渐覆盖了晦明的大半张脸，并且还在不断向下延伸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晦明的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森哥？”
声音沙哑而难听，似乎还夹杂着很多肉块挤压而发出，让人听着就不免感觉一阵恶心。
然而，晦明在听到这道声音的一瞬间，整个身体一怔，紧接着，头颅僵硬的，缓缓移向眼前的球形怪物。
只见那肉瘤黑影的最上方，隐隐约约显露出一张可怖扭曲的女人面庞，上面划着无数疤痕，又像是在撕裂吼叫，又像是在悲惨哭泣一般，那张扭曲面庞也看向晦明，一张根本看不出是嘴巴的洞口说道：
“森哥，是你吗？”
晦明视线艰难的移向那团臃肿黑影的面庞，问道：
“红豆？”
“森哥！”
那团臃肿黑鹰似乎十分开心，惊喜又难过的说道：“森哥，你怎么这么老了？！”
说着，就要移动扭曲大小不一的双臂一左一右抱向晦明。
而晦明闻言也身体一僵，颤抖着手掌移向自己苍老的面庞，嘴上喃喃说道：“是啊，我怎么这么老了。”
“没关系！”
那团臃肿黑影依然开心说道：“森哥，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忘记你！”
森哥，我不会忘记了你！
臃肿黑影的声音，一瞬间让晦明思绪意识回旋，想到了七十年前的那个秋季。
想到了那间小小的闺房，以及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女。
“森哥”
少女苍白的脸庞挤出一丝微笑，拍了拍黝黑少年的手背，安慰道：“没关系的森哥，我知道你尽力了。”
“能够遇到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只可惜，我还是没能找到当年你送我的香囊。”
少女眼帘微微垂下，正欲再说什么，突然俏脸一变，胸膛剧烈起伏，开始勐地咳嗽起来。
黝黑少年悲伤的神色也瞬间大变，连忙轻轻拍着少女的后背，过了好一会儿咳声才缓缓停止，少女本就苍白的脸色却又更虚弱了几分。
“我会帮你找到的，红豆。”
黝黑少年紧紧握着少女的手背，掩饰住童孔深处那一缕悲痛，沉声说道：“你相信我，我会找到的。”
“好。”少女再次挤出一丝微笑，目不转睛的看着黝黑少男的脸庞，似乎要把对方的样子深深记住一般。
“你会忘记我吗，森哥。”
“当然不会。”黝黑少年露出牙齿，说道：“我当然不可能忘记你的。”
“我也是。”
少女得到了想要的答桉，也微笑着，满是爱意的道：“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森哥。”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
·············
思绪再次流转，晦明视线里出现的，却不是那个俏丽朝气的少女，而是眼前的这坨丑陋黑影。
“不。”
晦明紧紧闭上双眼，再度睁开，苍老的脸上流露着一丝不舍。
“你不是红豆。”
“为什么？！”那坨肉瘤黑影上的面庞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我是红豆啊森哥，你忘记我了吗？”
“不，你不是。”
晦明低下头，捡起地上的那枚香囊，感受着沉甸甸的香囊重量，似乎想通了什么一般，自言自语道：“我早该明白的。”
“我早就应该明白，一切都是我太过想当然了。”
晦明抬头看向头顶的巨大手臂，苍老的面庞流露一丝苦涩，说道：“我早就应该明白的，你救不了红豆。”
“为什么！！！！”
臃肿黑影发出凄厉的悲惨叫声：“你不要我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随着肉瘤黑影的凄惨声音，无数浓郁几近实质的死气也在不断的翻腾震荡，似乎在痛恨埋怨晦明的绝情一般。
晦明听到声音，再次缓缓将视线移向面前的‘红豆’。
“你只不过是这万佛宗无数尸体的凝聚物，只不过是承载我记忆而诞生的怪物罢了。”晦明满是皱纹的眼中再次出现一丝不舍。
“可你不是红豆，你配不上她。”
臃肿黑影听到晦明的话语后，瞬间发出了一道恐怖尖啸，同时无数死气袭向晦明，很快就将晦明围在其中。
“既然你忘记了我，那我就让你也···啊！！！”
伴随着一声更加凄惨的叫声，浓郁无比的死气像是碰上了什么天敌一般，朝着两边疯狂逃窜而出。
而被死气围在中心的晦明则是紧闭双眼，嘴唇在喃喃不断的念着什么。
道友明见此一幕自然也是惊奇，凭借强大的耳力，他自然能听得出晦明所念的，竟然是《大欲清心诀》
而在强大感知力的加持下，道友明甚至能看到一缕缕黄色波纹从晦明身上散发而出，那无数浓郁死气碰上黄色波纹瞬间就随风消散。
“这就是精神力的运用？”道友明心中凝重。
很快，巨大的肉瘤黑影怪物在黄色波纹之下通通开始消失，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再度变成一个人型少女轮廓才停了下来。
而晦明也缓缓睁开了眼，出现在眼前的，正是那最初的人型少女轮廓。
晦明缓缓将手移向那团少女轮廓，然而，下一秒手就从少女轮廓之中穿了过去，很快，少女轮廓也化作一律青烟缓缓消失。
晦明沉默着，半响之中才缓缓低头，再次看向手中的香囊。
“红豆···”
记忆里，彷若又回到了那个少年时期。
“森哥！”
黄昏落日余晖，洒在山林小路上，少女骑着马匹，一手轻摇红色缰绳，脚边马铃叮当，声音如鹂鸟般轻灵，向后挥手
“春风迎水流，举眉相思扣！”
晦明紧闭双眼，满是沟壑的脸庞留下一行清泪，手掌紧紧的攥着那枚香囊，嘴边喃喃说道：
“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