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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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雨霁园。
灵山举办了一整日的宴会，难得张罗布置，挂起灯笼桃符。
平日里庄严肃穆的无极殿被挂上了许多红色绸缎，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弟子们成群结伴，共享这难得的佳节。
晴伊叫上了一行人将所置办的玩乐吃喝扫荡了个遍，晚上又聚在雨霁园，让出后厨，叫大伙儿再次品尝到了上官梨夜和骆杰飞的手艺。
“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人呢，原来都在这儿啊！”令在场的人意外的是，来者竟是袁凯，他们的大师兄。
“大师兄！来，喝一杯？”秦若明扬了扬手里的空酒杯。
“不了，”袁凯道，“师尊让我转告你们一声，你们的修为增长得快，最后一颗七星珠已经可以吸收了，念在你们平日里忙，近来有时间的话，记得抽空来一趟灵华殿。”
“怎么不是摘星阁了？”众人疑惑道。
“鉴于上次骆师弟出了点问题，这回是灵泽师尊亲自为你们护法。”袁凯温和地看了骆杰飞一眼。
竟是为了我？骆杰飞有些受宠若惊。
“多谢。”他向袁凯行了个礼。
袁凯拍了拍他的肩，“骆师弟不必如此，师尊自有他的考量，你们尽管去就是，灵山的弟子，自然有灵山的人护着。”
灵山的弟子，自然有灵山的人护着……
这句话像是一柄羊毫，在骆杰飞心中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外流落多年的少年只觉心中一股暖流涌过，在这寒冬里尤为炽热。
他也是有人护着的了。
一顿晚饭在喧闹声中结尾。
明明已经下过一场雪了，薄薄一片银白覆在地面、屋顶、枝桠上，萧瑟冷清的气氛被年味冲散，今日举办了一整天的宴会格外热闹，灵山弟子脸上皆是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陆寒月一人坐在门口，她很少这般不讲究。
望月凝思片刻，眼角染上落寞，她有点想家了。
想慈爱无私、为人正直的父亲，想知书达理、温婉和善的母亲，还有她的姐姐，和她从小打闹，却又处处让着她……
可是她已经没有家了。
思念无以复加，浓稠得凝成断了线的珠子，从冻得有些发红的脸旁落下。
一阵寒风略过，她吸了吸鼻子，裹紧了身上的衣裳。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陆寒月一惊，忙擦了擦眼泪。
抬头看去，来人是秦若明，少年穿着厚厚的冬衣，似乎喝了点酒，脸上微微泛红。
“无事。”少女清冽的眼神中倒映着月光，衬得这寒冬愈发凛冽，让秦若明刚用过温酒暖起来的身体都不禁打了个冷颤。少年有些迷离的眼神盯了她片刻，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出点什么。
“陆寒月，我看不透你。”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陆寒月一惊。
“此话怎讲？”她歪着头，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
“你与骆杰飞同时上山，成为新生弟子开始修炼，按理说短短半载，你的修为再怎么高也不可能与修行多年的大师姐动手。”秦若明说出了心中的疑惑：“陆寒月，你是不是其他宗门派来的奸细？”
“当然不……”陆寒月因紧张心跳加速，脸上却神色不变。
“手怎么了？”秦若明打断了她的话，视线挪到她手上的淤青。
见他不再纠结于自己的修为，陆寒月松了口气。
“磕碰了一下，不碍事。”
方才她心不在焉地阅览着功法书册，磕到了桌沿。
“你等等。”说着，他已经跑开，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白月色泽的盒子。
“这是金创膏。先说好，只是出于同门情谊，今日就算了，平日里我可是要收钱的。”
陆寒月刚有些感动便被这句话给呛了回去，淡淡说了句感谢。
“天色晚矣，我先回房睡了。”陆寒月起身，接着补充了句：“你也早些歇息吧。”她微微欠身，送别这个在人人都忙于过节，还愿意跑来给她伤药的少年。
“新年快乐。”
一阵风吹过，夹杂着几点雪星子。
陆寒月诧异地挑眉，终于展开眉头，露出近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新年快乐，秦若明。”
少年恍惚了一下，那张乖巧的脸上绽着笑容，他觉得这才是她原本该有的样子。
……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景阳殿内，灵翊面色红润，举着酒杯对月畅饮。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灵泽坐在他对面，优雅地倒了一杯温酒。
“师弟好雅兴。”他依旧乐呵呵的，仿佛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够让他犯难。他虽年纪不到半百，头发却花白，满脸褶皱，旁人看来，还以为是耄耋老者。
修仙能够长寿这一法则似乎在他身上不起作用。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师弟可还记得，柔心离开有几年了？”他像是在问灵翊，又像是在问自己。
“约莫二十年了。师兄可又想起师姐了？”
“你说……若非我当时冲动，是不是现在也不会过得如此冷清？”
“师姐没有怪过你，师姐说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你。所以啊，师兄你也别太自责了，安心养伤才是。”
“我这伤二十年了见不得好，连丹璎都束手无策，罢了罢了。”灵泽摆摆手，“我总有一死，也好早日去陪柔心。”
“师兄你又开始说胡话了。”
“我这是活得通透，把这些毛头小子带大，也算是我最后一点用处了。”灵泽笑了一声，举起酒杯与灵翊碰了杯，一饮而尽。
灵泽看了师弟一眼，又低头注视着空荡荡的杯盏。“不过说起来，你新收的那个弟子，要多留意些，小姑娘聪明着呢。”
“嗯……？”灵翊迷蒙的眼神蓦然清醒。
灵泽又倒了一杯，他把玩着酒杯，晃啊晃。
似是意有所指，淡淡地说了句：“酒香醉人心，月寒可伤人。”
他这是在提醒我注意陆寒月吗？
……
正月过，一切都回归了正轨。
骆杰飞一行人也在月底去了灵华殿吸收最后一颗七星珠内的灵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灵泽师尊亲自护法的原因，这次吸收竟格外快速和顺利。
“我现在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晴伊努了努她并不明显的肱二头肌。
骆杰飞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错，按照这个速度，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够进入破境了。”
灵泽走到他们身边，道：“好了，七星珠内的灵力已经吸收完全，它的本体也是一件不错的法器，你们不妨借此机会商量一下，也好决定它的去留。”
六人相互看了看，傅蔚先开了口：“在下就不用考虑了，师父让我过去一趟，先行一步。”他与众人告别。
“我修为较低，无法掌控这法宝，当下还是以修炼为主。”骆杰飞也表明了态度。
“我也不用了。”秦若明紧接着道。
在场人看了看上官梨夜和一言不发的陆寒月，以为二人又要进行一番激烈的争夺之时，上官梨夜开口：“我当时受了伤，没有为队伍出多少力，因此也没有资格使用它。”
此言一出，众人松了口气，目光落到余下二人身上。
“看我干嘛，我不要。”晴伊两只小手连忙摆着。
“那就给陆寒月吧。”骆杰飞接过灵泽师尊手中的七星珠，郑重交给陆寒月。“若是七星不能连成一线，便白白浪费了一件至宝，你收着吧。”
他的话仿佛意有所指，又是以领导与掌事者的姿态交接法器，陆寒月心想：不错，用得好了就是一把利刃。
“多谢。”陆寒月对他轻笑一下，对众人点头，示意感激，随后借着修习的理由离去。
晴伊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不太对劲，说不上来的奇怪。
“回去修炼了，我要好好融合一下这股充沛的灵力！”秦若明也扬长而去。
殿内，灵泽让他们稍等片刻，自己去取一些东西。
“师姐什么时候下厨呀，好——想念师姐的手艺！”晴伊抱着上官梨夜的胳膊晃着。
“天天就知道吃！”上官梨夜用手指戳了戳她，晴伊嘿嘿一笑，转头以狡黠的目光看向骆杰飞。
“骆大哥也一起呀，我发现自从你来了之后，师姐就经常下厨了呢！你们俩的饭菜，简直就是珍馐佳肴，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让我回味无穷啊！后厨的王大娘都得甘拜下风！我现在每天醒着也想睡着了就更想了，什么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蹄卤鸭掌……”
“行了行了，就你会说。”上官梨夜宠溺地看着晴伊报着菜名，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真叫人无奈又好笑。
“真有这么好吃？什么时候也孝敬一下我老人家？”灵泽边笑着边走来。
“师父，晴伊胡乱说的，弟子手艺不精，做的粗茶淡饭哪能入得了师父的口。”上官梨夜没想到灵泽师尊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为师不嫌，也想换换口味罢了。”
见上官梨夜一脸为难的神情，骆杰飞开口：“那恭敬不如从命，师父何时有空移步雨霁园，我和梨夜定当精心筹备。”
“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灵泽捋了捋花白的胡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