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邢陌堂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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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响彻山谷的轰鸣声，三架武装直升机在山顶上方盘旋。山下那些全副武装、身着特警装备的黑衣人十个人为一个小队，正在呈战术队形向我们这边赶来。他们手中有的拿着军队制式的九五式步枪，也有的举着xiandan枪，对准成群结队的纸傀开始瞄准。
“嘿！你们是干什么的！这些纸人都是邪术控制的，普通的枪没有用！快退回去！”看着这些人离着纸傀密集的区域越来越近，肖老二大喊着。正如肖老二说的那样，从物理上来看，纸傀是没有生命的，子弹打在身上无非就是留下几个孔洞，根本不会对这些邪物产生任何影响。这些纸傀的凶残我们刚才已经见识过了，搞不好又是一场屠杀。
然而来不及肖老二喊第二声，感受到大批活人气息的无头纸傀已经转过了身。对人头的欲望让他们本能的放下了对我们这些人的注意，而一大群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纸猴子已经上蹿下跳的冲向离得最近的黑衣人小队。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面对这些超出人类认知的非自然现象，这些黑衣人竟然没有一丝慌乱。等到纸傀达到射程这以后，领头的黑衣人率先开了枪。哒哒哒！一个长点射之后，空中竟然留下一连串红色的烟雾，再看最前面冲过来的两只纸猴子，已经一前一后的倒在地上。
“是赤硝！他们不是一般人！”钱锦扶着肩头的伤，沉声说道，“他们的子弹都是特制的！不仅含有赤硝，还有符咒效果！”
正说着，一个手持xiandan枪的黑衣人对着扑上来的纸傀就是一喷子，顿时一片红雾散开，四五个纸猴子就躺在地上不动了。其他黑衣武装人员也开了火，大片大片的纸傀纷纷倒地。有零星的纸猴子跳到黑衣人阵中，还没等它们发起进攻，就被围上来的黑衣人用匕首刺中了身体，爆发出一阵白烟。接着逐渐发白的天色，我能隐约看到他们的匕首上也都刻画着鲜艳的符文。
“你们是金山公司的人吧？都往后退！”一个戴着面罩的黑衣人走过来，不由分说指挥着他手下的人把受伤的邢家人拽到后边。这些人竟然知道我们的身份？我心里嘀咕着，正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却被钱锦和邢云招呼着往后边撤去。
“不是，什么我们就往后退啊，你们这都干嘛的？老子刚才也打了半天了，合着就你们能，我们饭桶呗？”肖老二还有些不服气，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闭了嘴，乖乖的钻到一块巨石的后方。只见十多个身背火焰pensheqi的黑衣人在其他人的掩护下排成一排，对着满坑满谷的纸傀和纸猴子射出道道火舌。
顷刻间，整个山腰变成了地狱一般。每一个纸傀就是一个火球，将天空映的通红。它们无力的挣扎，倒下，变作焦黑一片。幸亏现在是早春，山上光秃秃的没有什么草木，否则这场山火将变得难以收场。
“这……这些都是什么人！邢陌麾，是不是你！”看着自己的纸傀大军瞬间被烧的灰飞烟灭，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邢陌堂努力的揉了揉眼睛，当他发现这一切并非幻觉的时候，歇斯底里的冲着被绳捆索绑的邢家家主吼道。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对，不对！你们这群废物哪儿有这个本事！是他，是邢云这个兔崽子，还有和他一起的那些混蛋！”
“五爷，咱……咱们怎么办啊？”眼见着大势已去，邢陌堂身边的人已经慌了。
“下边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盘旋在上空的直升机上传来喊话声。很快，另一个人的声音从飞机扩音器中传出：“再说一遍，立刻放下手中任何东西，双手抱头不要乱动，否则后果自负！”
第一遍喊话的声音我没有印象，但第二遍再说话的，却让我眼睛亮了起来。直升机在上空盘旋着，飞行员似乎有意让我们看清上边的人，特意低空从我们附近飞过。就在飞机接近的时候，一个人从打开的舱门上露出头来，冲着我们的方向招了招手。
消瘦的身形，白皙的面孔，总是带着一脸病容，这人不是齐不悔还能是谁呢？
就在一个多月前，他还跟着我们一起进了镜缘仙界，找到耶律重元的古墓，并险些和我们一起死在狐狸脸、肥四和箕篱那些人的手上。当时他的伤最重，并被一些据说是国家安全机构的人接走了。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而让我更没想到的是，他一个民俗文化的研究员，怎么会和这些武装人员混在一起？莫非这些黑衣人……是军方的？那么齐不悔究竟又是什么人？
“卧槽，老尹你看，那不是齐不悔嘛！”肖老二也发现了直升机上的齐不悔，他再仔细看了看，又继续叫道：“哎呦，梅总也在上边呢！”听他这么一嚷嚷，我这才发现，我们公司老板梅金山也在直升机上。
“五爷，咱们跟他们拼了吧！”邢陌堂身边一个小个子叫嚣道，然而就在他刚刚将手中的法器举起来的时候，他的头却“砰”的一声变成了一片血雾，趴在地上不动了。只见其中一架直升机上，一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正端着机枪，蹲坐在打开的舱门边，虎视眈眈的瞄准着其他打算顽抗的邢家叛逆。
眼见直升机上的人真的开了枪，邢陌堂所有的死党全都乖乖的将手中的法器放在地上，将头放在脑后。随后，这些人又按着直升机上的指示，排成一队走下山坡，被冲上来的黑衣人押了下去。
满山的纸傀已经灰飞烟灭，手下的死党也纷纷投降，如今的邢陌堂已经是孤家寡人。邢云一个箭步向邢陌堂所在的巨石冲去，我、钱锦和肖老二紧随在后。邢陌钊带着邢家主事也跟着围了上来。载着齐不悔和梅总的直升机停在山腰一块平坦的地方，两人下了飞机后，也在几名黑衣人的保护下走上高坡。
“梅总，你们怎么来了？真是太及时了！呃……咳咳……您看啊，我们受公司嘱托来慰问优秀员工邢云，结果遇到这么多事，先是叫人变成了纸人，然后又遇上了传说中的不化骨，刚才还被那些纸傀摘了脑袋，就冲这个，咱们回去您是不是得给我们把差旅费报了啊？您看我这……哎，我来时候的火车票呢？”肖老二凑在梅总边上，啰里啰嗦说了半天。梅总也不说话，笑眯眯的往前走，两个瓶子底厚的眼镜片上反射着清晨的日光。肖老二又拿着车票去和齐不悔搭茬，可齐不悔一扭头，开始打起了电话。
邢陌堂就那么看着人们越走越近，脸色铁青。自从意识到局面不可逆转，他便始终没再说过话，即使他的人全都弃他而去，即使直升机上的枪口依然对着他，他的脸上也没有一丝变化。
“想要他活命，就别再往前走了！”当我们距离他还有二十步左右的时候，邢陌堂抬起了头，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抵在了邢家家主邢陌麾的脖子上，那正是钱锦的逆鳞剑，而在他脚边，正是我们带来的瓷缸。
“堂堂的邢家五爷，公然篡夺家主之位。如今大势已去，还做起了挟持家主以求自保的勾当，邢陌堂，你不觉得掉身价吗？”走在最前面的邢云看了看被困住双手的父亲，又将目光集中在邢陌堂脸上。
“篡夺家主之位？连这天下都是更替交错、斗转星移，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能者居高，凭什么就一定是嫡子继承家主之位！”邢陌堂冷冷的一笑，又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邢陌麾说道，“你们这一支血脉本就没出过什么杰出的人才，你爹邢陌麾更是碌碌无为，因循守旧，毫无将邢家事业发扬光大的能力和业绩！而你呢邢云，不守家业，漂泊在外，对家族兴衰不闻不问，又有什么脸面回来继承家主之位？我邢陌堂精研术法、经营生意，才让邢家至今依然自成一派，邢家上下有目共睹！如今我若不取而代之，重整旗鼓，邢家必然会毁在你们父子的手上！”
“这就是你弑兄屠侄、祭酒投毒、清除异己，一手遮天的借口？邢家历代家主均以仁、孝、厚、慈为家训，才能千余年而屹立于此，又怎么会是你这种奸诈之人所能染指的？”邢云捋了捋玄女鞭继续说道，“别的不说，单论你引狼入室、修炼邪术迫害邢家上下，还妄想坐在家主的高位？你觉得邢家的列祖列宗会答应吗？”
“引狼入室？你说的是那个箕篱吧……”邢陌堂冷笑了一声，“哼，那个号称阴山派在世第一人，传承千年的纵鬼高手，能败在你们这些人手上，看来也不过是个泛泛之辈。不过，他也的确帮我解开了很多疑惑，让我领悟了术法的新境界。而且要不是他拖住你们，我也没时间来到此处。”
“哼，你老小子也知道那个叫箕篱的不是我们兄弟的对手？”肖老二在一旁插嘴道，“哎！邢老五，我还以为自打那姓箕的来了之后你就沦为背景墙，最后落得人财两空只剩骂名的下场，敢情你没照着剧本演，反而把姓箕的给卖了，你可以啊！”
看着重获肉身的我和肖老二，邢陌堂并没有感到一丝惊讶。邢陌堂长叹了一口气：“纵使是活了几百岁的人，想要得到的东西也绝非普通人理解。但只要心中还有欲望，那就必然有弱点。”
看着邢陌堂若有所思的表情，我上前说道：“箕篱之所以教你各种邪术，还助你篡夺家主之位，是想以此换取那个能建立术法禁制的法器癸轮，所以当你掌权之后，就动员村民前去后山破坏那些阵眼，打算挖出这件宝物。不过因为这些阵眼的防御体系太过强大无法继续，所以你就建议箕篱利用钱锦做饵，借此抓住知道癸轮确切位置的人，从而轻松得手……”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突然一亮，猛抽了一口冷气：“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戚瘸子是邢云假扮的，可你却没有拆穿，还建议箕篱变换成你的样子，吸引邢云的注意。而你却在暗中关注着这场真假难辨的大戏！”
听我这么一说，包括邢云在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连一直低头不语的家主邢陌麾都睁开了眼睛，唯独邢陌堂依然毫无波澜，看了看邢云说道：“刚才我说了，人的欲望是最大的弱点，戚瘸子视财如命，轻易信了你的话招致杀身之祸是他活该。但纵使你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我看你从小到大，你就是装的再像，举手投足也摆脱不了你的影子。”
从原本为了夺权引狼入室，到后来让狼和反对势力打的不可开交，无论是谁胜出都对自己有利，随后再等对方虚弱之时完全歼灭，这邢老五完全颠覆了我最初对他的判断。只不过，他没料到我和肖老二竟然拿回了自己的身体，并先于邢云来到了关押钱锦的密室，同时也不知道钱锦被抓本来就是邢云、洪佐等人定下的计策，所以才导致计划落空。但即使是如此，他也有充分的时间离开金溪村，为什么还要跑到这儿来呢？真的只是想凭着这些纸傀将我们一网打尽吗？
“老五，事到如今，你已经大势已去了，还不缴械投降吗？”七爷邢陌钊怒喝道，“纵使你杀了家主，邢家上下也不可能再认你为家主。家法国法都不能容你，你再这么执迷不悟还有什么意义！现在国家层面的人也到了，刚才这位姓齐的同志也说了，只要你放下法器，配合调查，法律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判决！”
“公正的判决？哈哈哈哈哈！”听到此处，邢陌堂看了一眼人群中的齐不悔等人，爆发出一阵狂笑：“老七，你以为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他们会那么好心动用军队来管邢家的事？他们无非是想要得到邢家的控纸术，窥探我变纸成兵的术法！从此邢家将沦为他们的奴才！他们才是外鬼，你们才是引狼入室的邢家败类！”
此时的山火已经完全熄灭，侥幸逃脱火海的纸傀也全部被黑衣部队消灭。一阵带着焦糊味道的山风吹过，一丝凄凉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邢陌堂看了看眼前的一切，默默的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身边的邢陌麾：“大哥，众人都以为我邢陌堂争这个家主之位，就是为了那点名利。你不会也是这么想吧？”
“为了那个秘密……”一直没有开口的家主邢陌麾叹了口气，一字一顿的说道。
“为了那个秘密，我多少年彻夜难眠。为了那个秘密，我无数次去观察千年前贾崧留给邢家的那捧厄土，却因为我不是家主而没有资格触碰！如今厄土就在眼前，一切的真相就要在此时见证！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莫名其妙起来。只有邢陌麾一下子从萎靡的状态睁大了眼睛：“老五，你要干什么！你别胡来！”
看到邢陌麾的反应，邢陌堂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么多年，金溪潭一直都是邢家禁地，我果然没有猜错！”说着，邢陌堂伸手从瓷缸里抓出一把厄土，随后一脚将瓷缸踹翻。早就有了裂纹的瓷缸滚了两下撞在一块石头上，顿时碎裂成块，里边的厄土也散落出来。
“都退后，不要接近那些土！”钱锦大喊一声，所有人都往后退了数步。
“大哥，我的确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但我从来没有背叛过邢家，也没有把邢家真正的秘密告诉过任何人。邢家不能没有家主，愿你好自为之！”邢陌堂说完，一把将邢陌麾向我们这边一推，然后将逆鳞剑扔在地上，整个人纵身向身后的断崖跳去。
“不好！”邢云大喊一声，我们几人赶快冲到崖边向下看去。下面哪儿还有邢陌堂的影子，只剩下一圈涟漪，在碧蓝色的金溪潭上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