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岗前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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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学校组织大家看爱国影片《烈火中永生》。我当时除了被江姐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形象所感动,就是对假装疯子,整天围着院子跑的华子良印象深刻。这真跑起来,我才知道革命先烈当卧底的不易。别说让我装疯卖傻了,就是这绕着院子跑步,就能要了我的亲命。我又想起《亮剑》里李云龙为了揪出混在俘虏里的国民党军官,让俘虏们跑圈的桥段,于是我跑了十来圈之后,就一屁股坐在钱经理的身边,大口喘着粗气说道:“钱……钱经理,鄙人……不善奔跑……您……您想问什么,我……我全说……全说还不行吗?”
“哎呦兄弟,你行不行啊,”钱经理掐了掐手中的秒表,皱着眉说道,“十二圈,15分29秒,你这体育不及格啊。”
不怕各位笑话,我确实属于耐力较差的体质。想当年中考体育加试项目是1000米跑,全班男生我跑倒数第二,连班主任都委婉的跟我商量,实在不行,就给我弄个残疾人指标,填写个体育免考申请书算了。小时候跑步都不及格,而如今的我,更是很少进行剧烈运动。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我是来这儿当策划的对吧,是文字工作者,又不是考警校抓小偷。难道甲方看我跑步像博尔特,就不会对策划案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见我实在是跑不动了,钱经理叹了口气对我说:“要真跑不动了,咱们稍微走走总行吧,刚跑完了就坐下可对心脏不好哦!”此时的我脑袋还是嗡嗡的,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发黑,勉强的支撑着地面爬起来,跟着钱经理向公司的后院走去。
越往后走,我越觉得气味不对,一股股腐臭腥酸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多少天的垃圾没有清运。果然,钱经理把我带到一个建筑工地那种简易房子里。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普天盖垫的臭味把我向后推了两步,让我险些摔倒。我眯着眼看了看,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垃圾上,十根一米多的木头桩子立在当中。
“哎呦,不就是晚给了几天清运费嘛,至于就堆在这儿不管了嘛?!”看着满屋子的垃圾,钱锦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叉着腰对着空气骂道:“好你个刘秃子,当初觉得你是个勤快人,工钱一天都没差过你的不说,公司发点什么都有你一临时工的!你爹你二舅从乡下来看你,哪次让他们空手回去了,啊?这倒好,晚一星期没给工资,就给我撂挑子了!”骂完之后,钱锦转过头来有点不好意思的对我说:“梦龙啊,虽然挺对不住的,但是咱这培训还得接着完成,嗯……这个培训任务很简单,你就站在桩子上来回走,主要是练练灵活性。你也知道,咱干展厅的免不了在建筑材料堆里晃悠,踩坏了哪块展板不得花钱重做啊?对吧?”
我没有接茬,只是看着成堆的矿泉水瓶、吃剩一半的泡面盒、用过的姨妈巾,以及各种肮脏不堪的生活废品和厨余垃圾发愣。从垃圾的味道和堆积程度来看,这绝不止一个星期没清运的结果。另外,把垃圾堆放在木桩子下,这他妈明显就是给走在上面的人增加心理压力的啊。我从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岗前培训,有心跟钱锦说我不干了,但一想到还得需要梅总帮我解决伤魂的事,又不敢轻易提出走人。我无奈的紧了紧鞋带,走上一旁的台阶,咬了咬牙,一脚迈出,踩在了第一根木桩上。
这是一个木桩阵,但和平时看到的梅花桩不一样,有些桩子的顶部平整,有些则是尖头显然不能踩,还有一些顶部是圆形或凹面;其距离也是有远有近,因为每个木桩最多只能容一只脚站立,所以当你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必须知道第二步落在哪儿。
尽管只有一米多高,但人站在上边,还是有点眩晕。我低下头看了看,崭新洁白的乔丹运动鞋,和下面污秽油腻的垃圾形成鲜明的对比。我稳了稳心神,想象一下电影里那些大侠走梅花桩练功的情景,然后我前脚稳住,还在台阶上的后脚猛一用力……
“哎呦!没摔着吧?你看看,这怎么说的,哎呦呦……”钱锦垫着脚躲着凌乱的饮料瓶,把浑身散发酸臭,脑袋上顶着半桶泡面的我,从垃圾堆里揪出来。“钱总,你怎么不告诉我,这第三根木桩子是虚立在那的啊?”我指了指歪倒在垃圾堆上的木桩,没好气的说道。
“还不是那刘秃子吗,他一直惦记给他那杂种狗垒个新窝,上次他趁人不注意,把这根木头给锯断了,要不是咱们发现的早,就让他弄走了……你也挺累的,要不你先去吃饭,下午咱们再继续?”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一直在跑步和走桩这两项运动中来回切换。跑步从最初的单纯跑圈,还变成了两腿挂沙袋、是不是要翻墙过杆的障碍跑。而在个训练走桩的库房,果然还是臭气熏天污水横流,传说中清运垃圾的刘秃子依然是个传说。这段时间,关于公司背景和企业历史我们根本没怎么了解,反倒是在钱锦的指导下,我的体能和灵活性较之以前有了很大的提升,如今也能轻松翻过两米多高的墙头了。只不过,我每天干干净净出门,带着苍蝇回家,免不了又被家门口闲聊的大妈们在背后一顿指点。最新的谣言是,我被辞退后找不到工作,现在给废品站的破烂王当徒弟了。
“梦龙啊,你跟我到地下室搬点东西。”一天下午,我正试着在木桩子上倒立,便看见钱锦捏着鼻子探进头来招呼我。见自己的领导叫我,我应了一声便跟着他回到楼里。我们穿过工作区,来到地下二层。这里似乎是大楼电力和供水的中枢系统,粗大的管线和忽明忽暗的指示灯随处可见。钱锦领着我在一条通道里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一个窄小的铁门前停下脚步。钱锦拉开了铁门,示意我进去:“左手边就是电灯开关,我去把电闸打开就喊你开灯。里边那几个纸箱子,你找到h编号的打开,我这就过来。”
我本不想一个人进去,但又怕钱锦笑话我胆小,于是决定就跨进门去找找开关,反正门也是开着,外边通道里的亮光也会照射进来。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的后脚刚刚迈进屋子,就听见身后铁门“咣当”一声关上了,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钱经理,钱经理?钱锦!”我疯狂的锤击着紧闭的铁门,但门外却没有任何动静。我又胡乱的在上边摸索着,试图找到把手,不过这扇门就像从未存在过,感觉连个缝隙都没有。 “我被绑架了,我得报警!” 一股不祥的感觉瞬间笼罩了全身。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裤兜,却发现因为这些天一直都在训练,手机根本没带在身上。
这他妈是个什么鬼地方?我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转过身来小心的向深处摸去。很快,我就走到了房间的尽头,经过我简单的估计,这个空间不超过5平方米,也就是普通家庭里的卫生间大小。里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触手可及的就是冰冷的墙壁。
在摸索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我最后一丝希望也就此破灭,颓然的坐在了墙角。持续一个多月的跑步、走桩,外加现在的精神紧张,让我感到疲惫不堪。我已经开始盘算,在这样没水没食物的环境下,我能坚持多久。
“嘿嘿嘿~哈哈哈哈……”正当我感到生无可恋、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一阵阴冷的笑声在头顶上响起,那声音就像来自阴间的女鬼。我“腾”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惊恐的看着屋顶。然而我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显然,这不是什么邪物。不过我还是警惕的看着天花板,看着它还有什么动静。果然,大约每隔30分钟,这个瘆人的声音就会再次响起。这次我算听清楚了,这哪儿是什么女鬼,分明是某个播放器里传出来的音效!好你他妈的梅金山,你在玩老子是吧?我就是做鬼也饶不了你!
不知在黑暗中过了多久,我对时不时在头顶传来的鬼叫声也已经彻底麻木。虽然不知道现在几点,但从困倦程度来感觉,自己至少已经在这里度过了12个小时。由于这个定时的播放系统,让我根本没法合眼。老梅啊老梅,你可损透了。当初国民党反动派,估计都没想出过这样整人的招来。就在我咬着后槽牙默默咒骂梅金山全家的时候,铁门那边传来吱哑一声,走廊里的光立刻照射进来,照在我通红的眼睛上。紧接着,一个脑袋探进门来,发出了一阵娘炮的声音:“梦龙,你在哪儿呢?还好吗?”
好,我好你大爷!我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四脚刨地的冲向钱锦。不由分说的向钱锦脸上打去。“哎哎哎……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说嘛,别动手动脚的好不啦?”见我向他扑来,钱锦向后慌乱的躲着。说来也怪,虽然看上去很狼狈,但钱锦每一次都能险险的躲过我挥过来的拳头,反倒是我因为用力过猛差点摔倒。
见打不到钱锦,我索性向通道尽头跑去。我记得来时的路,说什么得去梅总那要个说法。当我踹开梅老板办公室的大门,这个脸上贴着两个“瓶子底”的猥琐大叔,正在看报纸。见我歇斯底里的冲进来,对我招招手说:“梦龙啊,来来,坐啊。怎么样,岗前培训还算顺利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倒了杯茶推到了我的面前。
顺……顺利?顺利啊!你也顺利,你们全家都顺利!我在心里咒骂着。看了看眼前这杯茶水,我有心泼在梅总脸上,但从昨天到现在水米未进的我,却禁不住饥渴的诱惑。我端起水杯一股脑倒进嘴里,然后把茶杯重重的蹲在桌子上。看我这样的态度,梅总似乎早有准备,似笑非笑的等着我发飙。
“您不觉得您得给我个解释吗?你们这叫非法拘禁你知道吗?”看在老梅救过我的份上,我使劲压了压心头的怒火。如果他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我马上去派出所报案。
“你应该也发现了,咱们公司和你以前呆过的企业都不一样,” 见我沉着脸等着他的回答,梅总挥挥手让推门进来的钱锦出去,继续笑眯眯的向我说道:“既然你已经成为咱们公司的一员,那我就正式告诉你。金山并不是一家普通的展览展示公司,除了要做平常的展览项目,我们一项隐秘而重要的任务,就是协助有关部门,解决那些只有我们这样的人才能解决的问题,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见我还有些茫然,梅总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办公室里一架多宝阁的面前,望着摆放在上边的花瓶,缓缓对我说:“在咱们国内,迄今为止出土过无数的宝藏,都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收藏价值。但其中有些重见天日的古物,会自带一些不可描述的力量。如果没经过处理就作为展品或藏品供人参观,往往会出现过致人恐慌,甚至死亡的超自然事件,这是极其危险的,也会在文物界会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这就需要有专业人士进行处理。”
“你的意思是……驱鬼除魔?”听着梅总的话,我似乎明白了这家企业的核心竞争力,“那,我们是隶属于政府部门的?”
“不,我们就是一家私人企业。也正是这样的身份,才能在不被媒体和大众察觉的情况下,以展馆建设、博物馆维修、藏品维护、建设考察等理由深入当地,去解决那些普通执法机关无法企及、官方有关部门又不便出手的问题。当然了,我们也会和当地协调好,一旦我们顺利解决了问题,对方就将接下来的展馆项目交给我们来做。这样既能保证我们的利益,同时也能确保不留隐患,以及展览展示过程的安全。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可以争取到更多的项目;而弊端则是,一旦我们的戏唱砸了,被媒体曝了光,我们也会被扣上搞封建迷信的帽子,完全与上边无关。”
“你想一想,我们经常要面对各种邪祟,除了要懂得驱鬼辟邪的技术,还要有一定的体力、耐力,判断力,以及精神上的压力。就拿你刚刚进行的黑暗空间训练来说,有时候为了驱除墓鬼,我们会在暗无天日、阴湿逼仄的古墓里进行作业,如果赶上墓穴塌方、机关堵路,那呆上两三天都不新鲜。如果不进行特殊训练,别说恶鬼了,自己就能被这种压力折磨死。”
“那么,您给我安排的这些训练,也是为了教授我自保方法的先决条件了?” 听完这些话,我总算打消了要去报警的念头。“你不仅要自保,还要学会在工作中和你的同事互相关照,毕竟不是谁都拥有天生鉴鬼的天赋。记住,他们不仅是你的同事,更多的时候是战友。对抗那些怨魂孽鬼,稍有不慎不仅自己性命难保,更会让整个团队陷入被动。所以,你一定要尽快提升自己。”梅总转过身来看着我说:“我相信你上场的机会很快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