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三十六、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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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立强躺在床上养伤,慢慢地摸索到了一条规律,头痛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能够记起的事,是严青趴在窗口开枪打伤自己,还有何立海与老邢死在自己的怀里,以及卓立男站在甲板上举枪的样子,等等这些回忆在脑子里一出现画面感,头痛反而更烈;头不痛的时候,那些人和往事,便会盘旋在脑海中。尤其是开公司做生意那段时光中的人和事,一个个人的音容笑貌,一件件事的惊心动魄,是那么的清晰。他记得,经常与卓立男吵架,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她的目光幽怨而又坚定;也记得,初见乔英子是在天台上,夕阳如画,她亦美如画;还记得,油嘴滑舌的顾律,老成持重的吕昌,他们鲜活的身影,仿佛活在眼前……
还有一条规律,头痛的时候,用冷毛巾敷在额头,可以减轻疼痛,可以想起许多事情……
孔立强在一会清醒一会混沌中过了一天又一天,忽然自言自语般说道:“她答应要来的,怎么还没来呢!”
武善堂笑道:“你是在想念卓姐吧!”
孔立强被看破的心思,禁不住有些尴尬,便顾左右而言他般地说:“浦成同志也有几天没见了,不知道他们好不好。”
武善堂说:“都好都好,放心,都好好的。强哥,我知道你在牵挂同志们,为了安全,他们是不能想来就来看你的,我估计卓姐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耐心点,等你养好了伤,到时我们去看他们。”
孔立强笑了笑,问道:“肖医生呢?今天还没见过她。”
“肖医生上班去了。最近风声似乎很紧,请假多了怕遭人怀疑,所以这几天肖医生天天去医院上班的。她还特别关照,窗帘一定要拉上,有人敲门也不能开。”
“哦!浦成同志来会提前通知的。”
武善堂想了想,主动问道:“嗯!是啊!你肯定想知道浦成他们在干什么吧?”
孔立强说:“我们有纪律,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武善堂笑道:“既然是我知道的事,应该不属于不能说的事。这样,我就说几个与你相关的人吧!”
“前提是不要犯错误。”
“明白!我先说屈双喜。你不是怀疑过他吗?组织让他停职接受调查,没有查出大问题,他不是内奸。”
“内奸是总管嘛。”
“哦!你这个倒记得!呵呵,屈双喜尽管没查出大问题,不过,他可能是隐蔽战线经验不足的原因,在工作上犯了一些小错误,给我们造成了好几次无法弥补的损失。”
孔立强叹了口气,说:“我们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行走在单程道上……”
武善堂说:“那是自然的事,所以说没有大问题嘛!现在他被调回根据地了,重回部队,对屈双喜同志来说,也许是件好事。他走了,联络站的工作就交给了苏元。苏元不得了啊,年纪轻轻就堪当大任,前途不可限量哦!强哥,说起来,你是有功的,你慧眼识人啊!没有你,我们哪有苏元。”
“你客气了,当时谁知道以后。”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看人看得准就是本事。比如顾律,他也是你培养起来的。”
“顾律!你又过奖了。他是本质好,生逢乱世,不愿随波逐流,很难得。”
“他现在被组织派往十六铺去了。十六铺你知道的呀,现在是归元清的天下,黄楚九把顾律推荐给了归元清,归元清很赏识顾律,
已经把十六铺交给顾律打理了。”
“希望他不会迷失方向吧!对了,陆源申呢?他的情况你知道吗?”
“人家还是大老板,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了。”
“哦!那就好!”孔立强顿了顿,试着问道:“小武,你听说过大成伞坊吗?”
“听说过大成伞坊,嗯,我不是很了解。呃?强哥,你别的不问,为什么偏偏想问大成伞坊?是不是有我们的同志在里面?”
孔立强看着窗外,摇了摇头。他想起了乔英子,却不便问!而武善堂对这段过往是一无所知。
武善堂说:“大成伞坊的大老板风瘫在床很多年了,伞坊由她儿媳妇在掌管。强哥,你可别小瞧了这个女人,厉害着呢!那个少东家不学无术不成器,整天游手好闲吊儿郎当,娶了个老婆倒像是娶到宝了。伞坊的生意好得很,听说这个女人嫁进门后,又接连新开了几家工厂,那个女掌柜不得了、了不得,谁娶谁发财。”
孔立强很想问乔英子的近况,很想知道她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他终究没有问出口。就在这时,窗外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阵嘹亮的口号声:“严惩战犯!”“打击日寇!”“伸张正义、还我河山……”等等!
孔立强惊讶不已,问道:“出了什么事?”
武善堂一听那口号声,顿时间兴奋不已,连忙站到窗口,掀开窗帘一角看了看,又赶紧走到床边,激动地说:“终于来了!我们胜利啦!强哥,这一天终于被我们看到啦!”
孔立强一脸的不解:“小武,你到底想说什么?”
武善堂振臂一挥,冲着孔立强拳头紧握,也止不住内心的喜悦,说:“强哥,这是你的功劳啊!我们的牺牲值了!”
“什么呀?”
“是你冒着生命的危险,让我们查池田介的,不是吗?”
“是又怎么样?”
“是你冒着生命的危险,找到了池田介的阴谋,把证据交到了苏元的手里?是这样的吗?”
“你倒是说清楚些嘛!”
“强哥,是你交给了苏元三个纸团,浦成和邵玺安他们分析出了骆争鸣同志想方设法要找出池田介的初衷,揭开了‘特赦阴谋’的秘密。虽然那三个纸团不能当做揭开阴谋的直接证据,但浦成同志和邵玺安同志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哦?什么计划?”
“我们查到了甲级战犯冈村宁次在上海的落脚地,还通过我们在日本的同志,打听到松井石根等战犯偷渡回到日本的确切消息,等于佐证了纸团的内容。所谓的‘特赦阴谋’就这么被揭开了。”
“原来如此!”
“揭开这个秘密还不算完,才刚刚开始。”
“于是就有了外面的口号!我明白了,听那口号声,像是在游行!”
“强哥,你太厉害了。看来,你是完全恢复了,同志们要是知道你康复如初……怎么啦?强哥……”武善堂突然见孔立强的眉头紧锁,一脸的痛苦状,-不仅仅是惊惧,更多的是担心,“强哥,你怎么啦?刚才还好好的,你可不要吓我哦!”
孔立强的脑细胞加剧活跃,一下子引起头在阵阵发痛,他的脑子又开始混乱起来。他用仅剩的一点清醒,艰难地说:“毛巾……冷水……毛巾。”
武善堂已见过多次,孔立强用冷毛巾敷在额头上便会冷静下来。于是,连忙跑去用冷水浸湿了毛巾,敷在了孔立强的额头上。
孔立强的头得到冷却,渐渐恢复了意识,说:“太好了!”
武善堂问道:“你是指游行吗?”指指外面,“是大学生的游行队伍。”
孔立强微微点头道:“发动大学生,揭开阴谋,好主意。”
武善堂说:“是啊!确实是好主意。我们只能这么做,才能揭开特赦阴谋,逼迫老蒋政府给我们大众一个交代。强哥,要不是你,这样的惊天阴谋,可能终将成为一场无人知晓的阴谋。”
孔立强虚弱地说:“你不能这么说!”
“什么?”
“这是集体的功劳。大智大慧属于我们的党,属于原一峰同志。”孔立强说顺口了,马上改说,“属于骆争鸣同志。”
“是!不错!要说大智大慧,还是你的功劳最大。你奋不顾身,深入虎穴……”
孔立强用劲抬起手,拉了拉武善堂的手臂,说:“不要虚幻恭维,我们要实事求是。”
“对呀!我就是实事求是啊!”
“骆争鸣同志的功劳最大……”孔立强想到了原一峰的死,他的眼睛湿润了,头又开始剧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