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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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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从“消夏晚会”说起吧。

其实,如此说来,那天晚上郝强要是不到家里来,也没什么可说的。我顶多发发火,骂吴玉花多化了三百块钱,再自我调节一下也就过去了。

虽然已经开始澎涨,可如果没人接茬就会自生自灭,或者,自我感觉良好一番也就罢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再说,那则“寻人启事”着实引起了兴趣,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上面了。一边走,一边想:口眼歪斜到底是一种什么状态?

“上身白衬衣,下身穿短裤……”是什么样子?

难道这就是神经病……

大街上这种穿戴的人多了去了,都是神经病?

很不满意这句广告词,简直岂有此理!

如此等等。

反复想这个事。

……

可怎么也没想到,郝强突然来了。

这件事需要说明一下,因为当时想的太入迷了,他来时不但没在意,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不知道屋里进来人了——可能就是在屋里来回转的时候他进来的——敲门,我开门,闪身让出道儿——他进来就坐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还有点纳闷:他怎么坐在我对面——准确说不是对面——我们只有一块朝相反方向扭头才能看到彼此。他坐南边沙发,我坐北面沙发,当中有个小茶几。

这要从家里客厅说起,说客厅好听点,其实房间很小,也就十三四平方。工人住宿条件不会好到那里去,这就很不错了。沙发前还有张长条茶几,靠东墙摆着一溜低柜,放电视的低柜在东北角,他在南边看电视正合适。因为房间都一样,宿舍楼里客厅摆设差不多。好大一会儿都在想:他怎么坐在哪儿了?连怎么进来的都很模糊,就是刚才说的,好像有人敲门,我开门,活动间更小赚餐厅——擦着我的肩膀就过去,直接走进客厅,在门口没停留,他想把北边这个位置留给我,一直朝南,就坐在现在的位置。

关上门,来到客厅,只能坐在北面。

按风俗北面是上坐,因为右胳膊挨着茶几,取烟、端茶杯、包括说话都方便。往右扭头和往左扭头感觉也不一样,还是往右比较习惯。所以,家里来了客人都坐北边,主人坐南边——我们坐反了!

马上站起来,叫他到北边,我到南边,可他像头犟驴,楞是没动弹,我说的什么他好像也没听见。

只好又坐下,还是有点失礼。

怎么会这样呢?看着他,没站起来。

我想别的事情,这个工程开始以后,有好几个跟着干活的问我:“老板,有人想来干活,还要不要?”

通常会说:“怎么不要,先叫来看看!”

那天,一开始,可能把他当成想来干活的了。反正脑子很乱——都是“消夏晚会”闹的!但过了一会儿,当我确实认清他是郝强时就有点不好意思。在这之前,前面说过,多少年了都认为他身份比我高,那天晚上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自已简直失礼了。可马上,很快,又觉得不比他低了,甚至还高点,为什么这么想,不知道。

问他:“有什么事吗?”口气生硬的连自已都吃惊,兴亏他没说话,闷坐在那里,可能没注意我语气的变化。

又问,他才说:“也没什么事,本来不想来,从门前走,顺手敲敲门,要是没人就不进来了。但门开了,才进来的……”

我“噢——”一声,才知道原来门确实是自已开的,看他的样子,又不知道这门该开还是不该开……

已经开了。

像是有事的样子,逐渐清醒下来,也不好问他什么事,只好扯点别的。可扯着扯着,让我没想到的,他突然说起刘秀英来,还说了她很多坏话。这让我大吃一惊,前面说过,一直对刘秀英印象不错,她只是有时比较清高,不大搭理我,但不算厉害,比对其它人好多了。因为在厂里这么多女工中她是那种只可以远远地看着,不能走近了眼巴巴看着的人,虽然对我还行,也是这样。

可郝强说的是啥?

那些龌龊事不可能是她干的!刘秀英再怎么着,也是个正经人,怎么能做那些事呢?

我说:“郝强,你编的吧?可别胡说八道!”

他拧着头说:“谁编的?谁胡说八道?难道我有病,绿帽子自已往头上戴!”

这倒也是,提醒了我。

刘秀英是他老婆,他不可能无缘无故说她坏话吧?这事很稀奇,还是不敢相信,如果照他说的刘秀英成什么人了?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我看他片刻,他看我片刻,都没说话。突然,有种预感,问题八成出在他自已身上。他性格直、脾气犟,又往往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别人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刚想劝劝他,可他一下打开话匣子,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静静听着……

他说,事情一开始是因为几条鳄鱼皮,仿真皮的,从开始摆摊就进了货,进了十条,九元一条进的,可从进来一条也没卖出去。原因只有一个,太贵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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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卖三十元一条,也有的卖二十元一条。

可刘秀英说:“不卖,一个小摊怎么也要有点真地玩意!”他也没说啥,不就九十块钱吗?压着就压着。再说,她说的价格根本就卖不掉,她说:“我们这是真皮的,少了三百不卖!”

他笑了笑:“做生意的就是这样,欺骗别人,首先要欺骗自已……”

我说:“可不是么,是这样,是这回事!”

接着说:“可说也奇了,就在前几天有个四十多岁,长得很胖,一看就像老板的人来到摊上,二话没说卖了一条……就化了三百块钱,也没讲价……”

刘秀英说:“看见了吧,百货中百客,还真有识货的,说三百就三百!”

他也没说啥,卖了总比不卖好。但仅过了两天,也就是那天晚上,刚摆上货,那个胖子又来了,同来的还有两个人,胖子说他的两个朋友每人也要一条,连忙拿出两条,可胖子说没拿钱,叫刘秀英跟着去拿钱。也真没拿钱,胖子拿出皮夹子里面是空的。两个朋友也说,临时决定,票夹也没拿。胖子说:“就去拿吧,又不是头一次买。”说他们是水产局的,“……很快,来回也就半个小时!”

刘秀英就跟着去拿钱,郝强虽然觉得有点蹊跷,但卖两条皮带也不容易,可是600块钱。再说,刘秀英走了,他自已看摊,人那么多,很忙,也没多想。可谁知,一等不回来,二等不回来,看看表,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才从人缝里钻出来,大老远叫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成扇子状的钱,郝强气得没理她,扔下摊子就回来了!

这就是事情的大体经过。

开始,我觉得没啥,虽然时间长了点,但因为晚上有晚会路上肯定人多不好走。或者,半路遇上熟人和人家啦呱啦,耽误了时间。

“老娘们遇上老娘们,就像蚊子碰上血,说起来没完没了……”

劝他。

他说:“不对,今天晚上都去看演出,比起往常夜市上人不算多,何况水产局和体育局不一个方向,路上不能不好走……”

我说:“又能有啥,不就晚回来一会儿吗?”

他说:“说的轻巧,不是晚回来一会儿的问题!”

“还能有啥?”

“贾清,”他说,“你是不知道,这老娘们这几天都在xx,想挨办!你想想,三个人两个小时,去掉来回半个小时,每个人还有半小时——够了!这老娘们八成卖x了,去水产局配x了!”

他这么说,让我大吃一惊,他今天是怎么啦?难道刘秀英真像他说的这么不堪?不可能,不可能!在厂里她瞧上的人没几个,难道真能为几百块钱和人家睡觉?没再想下去,觉得郝强肯定是想歪了。那天晚上他和往常不一样,光着脊背,流着汗,一看就像想和人吵架。衣服一会儿攥在手里,一会儿搭在肩上,一会儿放在沙发背上。更让我吃惊的——那天晚上他也穿着黑裤头,刚才广告上说的,那个精神病患者也穿着黑裤头……

反正,这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狼狈……

不想管他,看电视——直播已经开始了,电视上人山人海,画面晃了晃,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又回头看他……应该不是精神病吧?

但为什么说这种话呢?

这种夫妻间的私密事,不到万不得一是不能对人说的,我这种朋友也不行!

这么想。

难道连这些他都不懂?

说他有问题指的就是这种事。至于有没有别的有点胡涂,不敢确定。端祥他半天,突然闻到一股酒味,问他:“郝强,你喝酒了?”

“喝了——怎么着!”他把汗衫垫在沙发背上,气咻咻的说,“来的路上喝了四瓶,在小卖部喝的。这算啥?凭老子的酒量,再喝二十瓶也不醉!”

那样子像要跟我吵架,我忙说:“我知道、我知道……”又说,“喝就喝了,喝点茶吧!”沏了两杯茶,放他面前一杯。

我端起来呷了一口,有点烫,又放下。

那知,他根本不喝,把杯子推到旁边说:“不喝茶!”

我说:“喝吧,醒醒酒,等会儿看节目。”

他说:“有啤酒么,拿酒来!”

我说:“你不是刚喝了?”

其实,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他看着我,我第一次发现还能这样看人?只把脑袋对着我,眼神却散漫着,咋看像看我,却像看很远的地方,或者什么也不看,就那么游离着,说不清什么表情,又分明是一种绝望!

第一次看到这种眼神,心情直朝下掉,又本能地接住。还是一阵颤抖,看这样子,真是遇上什么事了,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心里软下来,问他:“还想喝?”

“想喝。”他说。

又说:“不是说了,再喝二十瓶也不醉!是不是怕老子付不起酒钱?”掏出五十块钱拍在桌上,说:“这是二十瓶的,喝多了,我再掏!”

见他这样,不能再说什么,让他把钱收好,连忙来到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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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箱旁边有捆没打开的啤酒,另外还有两瓶。起初想先拿两瓶,又觉得他已经说了二十瓶,不能太小气。

知道他有酒量。

把酒提到客厅,问他:“还没吃饭吧?”

活该多话,他把头拧回来:“这不废话吗?摆小摊的哪有饭点,有菜就一块端上来吧!”

他就这种脾气,看来今天心情真的不好。只好又来到厨房,拉开冰箱,里面有四个咸鸭蛋,一块酱牛肉,一根粗火腿,一盘晚上刚炸的花生米,因为急着看晚会吃的匆忙,基本没动。以最快速度把四个咸鸭蛋辟开装进盘里,把火腿切成片装进盘里,把酱牛肉切好,撒上葱花姜末,连同花生米一块端进客厅。他已经把桌子收拾好了,把长条几朝南拉了拉,我拿个马扎坐在对面,又想起没拿起子,刚要去拿,他说:“用那玩意干啥?”用牙齿咬开瓶盖。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真怕把牙齿嘣掉,但没有。泡沫溢出瓶口,用杯子接住,接了两杯,递给我一杯。

他说:“贾清,要是看得起老哥,就把这杯干了!”

我自然接住,说:“你知道的,我不大喝酒……”

“别他x扯淡,你请客在家里吆五喝六的我都听见了,还说不喝酒!喝了,喝了!”

只好喝了,他又倒上,再喝一杯,喝了三杯。从那没再叫我喝,自已喝。有时我给他倒,有时自已倒。

我看电视——人山人海,尘土飞扬,体育场被灯光照的雪亮,本地歌手已经上场,也像明星似的向人群挥手。群众也有回应,站起来又坐下,或者站着不坐下。

奇怪的是对“消夏晚会”像是没有意见了。

边看电视边说话儿。

慢慢的,他进入状态,当脚底下有六七个瓶子时,开始和我说他和刘秀英的事儿。但起初没能提起我的兴趣,有的早知道了,比如他们在“心湖”摆摊被人撵了。城管的人下通知贴布告都不管用,只好开来铲车,后面跟着货车,他们就被撵了!

他说:“我都四十多岁了,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后来却被当肿瘤铲了,你说可不可笑?”

我能说什么?不能说“可笑”也不能说“不可笑”,只能说:“你们就是太听话了,城管那帮人就甭理他,就是不走还能怎么样!”

“怎么样?说的轻巧,铲车直接开过来,要不走,还不真把你铲了!”

我想了想,还真是的,要是不走,还真能被铲了。铲了就往后面汽车上装。但这话不能说,我说:“这事也怪你们,还是心不齐,要是心齐,都躺在地上,还真能铲你们?顶多吓唬、吓唬!”

他咧咧嘴:“你是说,像我这样的一米八几的个头,躺在地上赖着不走,你真会开玩笑!”

“哪咋办?”我说,“不是开玩笑,真是这样。你想想,你们那么多人,就是赖着不走,他们还能怎样?他们这帮人就是欺软怕硬,吃人饭不拉人屎,饱汉不知饿汉饥,摆个小摊容易吗?”

他笑笑,摇摇头:“话是这么说,但人家做得对,如果都像心湖那样满大街摆小摊,城市都成什么样子了?再说,那是人家的工作。”

我说:“啧啧!你真了不起,都被人家撵了,还替他们说话!”

“两回事。”他说,“人总要讲理……”

“那倒是……”只能随着他说。

接着,又说早市。

他们被撵到早市,同时也是夜市。

立马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他们,原来上了早市?”

我这么想。

早市在南关,这条街很特别,走到那儿有种怪怪的感觉,像是被人使了魔法。在主要街道上,冷不丁斜刺着伸出另一条街道。像个倒霉背运的人走到那儿,走着,走着,可能路面太滑或者其它原因,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一条腿伸出来,就那么平躺着,没再起来。膝盖那儿弯曲着,变成街道中心区域那块不大的三角绿地,把两条道路分开,上面立着一根孤零零的灯柱。街道两旁商店倒也齐全,这儿就是早市。很远就能闻到腥臭的味道,顺风味大逆风味小,没风也有味道。是买卖活鱼活虾、干鲜水产的地方。以前偶尔去过一两次,专拣别人挑剩下的小鱼小虾,就是买不起,只要闻到这种味道,也就能解馋。

这是以前的事儿,已经很久不去了。

他们就被撵到这儿。

这条街即弯曲又很长,买卖水产干货仅占三分之一,其余几乎没人摆摊,可能都嫌味大,没人来。城管把小摊撵到这里,划了固定摊位,小的每月三十,大的每月六十,他们的货车每月六十块钱。

他说,一开始的确不行,因为知道的人少,慢慢就行了。好的时候营业额不比心湖差,可近段时间又不行了。

“为什么?”我问。

“还用说,天气逐渐冷了,逛夜市的少了……”

“这几天可不冷……”我说。

他说:“我是说晚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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