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襄州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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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节度使府不经通报就到近前的，自然是赵匡凝信任亲近之人，来人乃是赵匡凝的谋士吕在庵。

赵匡凝轻叹一声道：“此番战事之后，不知江陵落于何人之手。我山南东道又将如何应对，不得不细细思量啊。”

吕在庵拱手道：“节帅，各地藩镇势力此消彼涨。现今北方朱温实力大增，我等据守襄州，局面日渐窘迫。如今江陵战事结局未定，对于我等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赵匡凝见他话中有话，“哦”了一声道：“先生可是有所指教，但说无妨。”

吕在庵点头道：“江陵战事变化难料，我等不得不预先作出安排。节帅可差一支精兵，悄悄出宜城向南，抵近荆门附近。视江陵战局变化，进可出兵参战，退可保境安民。”

赵匡凝低头想了想，道：“先生所言正合我意。”

吕在庵又道：“另外峡州那里，也需早作安排，必要时以峡州名义出兵，那就名正言顺，不怕有人找借口进行责难了。”

峡州在荆南节度使治下，但其在荆南诸州中情况有些特殊。赵匡凝的弟弟赵匡明，因军功被朝廷任命为峡州刺史。

成汭执掌荆南后，图谋稳定发展，不愿树敌过多，顾虑到与赵匡凝的关系，峡州表面上也服从徭役、缴纳赋税，就暂时容忍了这种局面的存在。

但是事实上，峡州在荆南的地位相对独立，却与山南东道经常眉来眼去，暗地联系。如果让赵匡明出兵江陵，就避免授人以柄，被抓住讨伐的口实，虽然大家对这些事心知肚明，但至少明面上还要过得去。

“先生果然妙计，与我所虑甚合。”赵匡凝大笑，喝道：“来人，就按照先生所说，马上安排下去。”

江陵城中，战事已经陷入胶着状态。潭、朗两州联军付出巨大代价攻入城中，却仍然遭到江陵守军的顽强抵抗，长途行军又连续作战，士卒已经疲惫不堪。

江陵守军兵寡将少，经过与敌军血肉搏杀，在街巷中节节败退，虽然临时征召城中大批民夫，发给刀矛箭矢等武器，利用地利之便进行反击，却仍然被压制在城中一角。

按照卫长水的此前计划，江陵守军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凭借坚固的城池、充足的粮草，可以有效杀伤敌军，改变敌我力量对比。

同时已经发动民夫，构筑街垒暗道，待敌军大量消耗减员之后，即使冲入城中，也必然会被分割绞杀，直到支撑不住退兵而去。

可是郭养性的叛变投敌，使卫长水的计划出现了意外。坚城厚墙的作用还没有充分发挥，大量敌军就疯狂杀入城内，守军不得不与敌军进行面对面的搏杀。

双方在城中占据的地域犬牙差互，谁也不能把对方一口吞下，军士们都已无力再战，只好安排人手扼守要害地段，其他人暂且退下稍事休息。

潭、朗两州联军这面，许德勋已经三天没合眼，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好安排副将会同朗州欧阳司主持战局，寻得一处无人居住的整洁民宅，让亲兵在四周做好守护，三两下卸掉身上甲胄，脸不洗鞋不脱倒头便睡。

卫长水见到贺隐时，贺隐早已不是平日里风流儒雅、谈笑风生的文士形象了，双眼泛起血丝，满面疲惫之色，喉咙嘶哑地笑道：“你小子还活着，真不容易。”

卫长水不满地哼了一声，道：“我命硬，死不了。倒是你这老家伙，累得像个痨病鬼似的。”

贺隐笑道：“无妨，回头睡上一觉就好了。”看了看卫长水身后的小姑娘，目光又转到卫长水脸上，道：“长水老弟，这位是？”

卫长水昨夜救下的小姑娘一直跟在身边，本打算给她找个安全之处安置下来，可她一听说卫长水要离开，就死死地抓住卫长水的衣角不放，任谁怎么说也不听。

卫长水颇为无奈，又见她孤苦无依，只好暂时让她跟在身边。这时见贺隐问起，卫长水一脸苦笑，遂打趣道：“路上捡来的，要不你给安排个去处。”

小姑娘见卫长水这么说话，一双好看的嘴唇微微撅起，不满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跟着卫长水一路逃亡，她对卫长水颇为信赖，也不再害怕了，只是一直不肯开口说话。

贺隐见此情景，觉得十分有趣，笑道：“看来这位小姐是跟定你了。”

两人说笑了几句，想到眼前的局势，就没有心思再开玩笑了。卫长水道：“成节度远征大军可有消息传来？”

贺隐表情凝重，忧心忡忡地道：“还没有，也许信使被拦截了。即使一路顺畅，也要数日才能来回。”

卫长水心中暗想，如果历史没有被改变，成汭这就是一去不返，再也回不来了。又道：“除了等待成节度援军回师，还有何打算？”

贺隐道：“目前荆南各州，再无多余兵力了。只能等待远征大军回援了。”

卫长水走到胡床前，转身坐下，道：“那么贺公是否考虑过，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成节度要是回不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贺隐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问题，急忙道：“住口！”看了看四周，见附近没有其他人，又低声说道：“休要信口胡说，若被别人听去，岂不治你个动摇军心之罪。”

卫长水毫不退缩，注视着贺隐，道：“江陵城眼前局势，危如累卵，生死存亡，就在须臾之间。”

贺隐眉头微皱，背起手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几株柳树，一时沉吟不语。卫长说继续说道：“不如我们推测一下，后面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其一，我们充分发动民夫，继续死守江陵。就眼前看，敌军兵力仍然占据优势，而且城中部分粮草已经落入敌军手中，待稍事休整过后，接下来就要发动猛烈攻击。”

“而我军退守一隅，军士已经疲惫不堪，如果继续受挫，恐怕士气低落，或逃散或投降，难以再继续作战了。这一条，就不要指望了。”

“其二，成节度回师救援江陵。后面派出的信使，可有消息反馈？”见贺隐摇头，卫长水接着道：“也就是说信使可能被拦截在路上，消息尚没有送到成节度手中。”

“而且就目前局势看，我军是否能够支撑到大军返回，可真的不好说。所以这一条，也可以否定。”

“那么其余的办法，只有两条路可走，或者向敌军投降，或者就近求援。”

贺隐立刻转过身来，打断卫长水道：“投降敌军断然不可！成节度虽然一意孤行，不听劝阻，但平素为人宽厚，优待士庶百姓，民生尚且安宁。我还做不出背主求荣，留下一世骂名的事情，如此作法，绝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