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大家都是发着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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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一路都在处理班上的事情,将各条琐碎的事情列成了备忘录,一条条勾画着。
虽然事情很琐碎繁杂,但其实也不算太难,有点耐心的话,做起来还是挺快的。
“到了。”
“麻烦师傅靠边停。”
陈默付了钱后,打开出租车门,将一大袋画材搬到了靠近校门的一片树丛下。等出租车走后,陈默也没有嫌弃,大大咧咧的直接坐到了草地旁围着的石块上,将做好的点名册表格保存好后,关掉wps,点开一直不停弹窗下来的微信页面,抬手按压了下脖颈,一一回答同学们的疑惑。
本想回答完这两个同学的问题,就起身先回学校,去一趟画室。
“嗯,我知道,我会好好学习的。”
陈默起身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似乎是他舍友孙庆。
偏头望过去,果然是!
陈默张口本来是想要打声招呼,但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止住了。
孙庆应该不太想别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孙庆一如既往的穿着洗的已经发旧了的蓝色格子衬衫,淡蓝色牛仔裤。厚厚的刘海下面,架着厚厚的黑框眼镜。但此时手臂下没有像是以往一样,走到哪里,都夹着一本英语单词书。
他正大包小包的帮身边的中年男人拎着行李。
男人应该是孙庆的父亲,五官轮廓看起来有些像。但身材微微佝偻,看起来比孙庆还要矮上一点。皮肤似乎因为长期日晒的原因,显得十分黝黑粗糙,以至于哪怕穿着一个相对干净鲜亮的衣服,也有些违和和窘迫感。
“爸,你今天就走吗?要不我再给你找个旅馆住一晚吧,你眼里都是红血丝……”
“瞎说,住旅馆不花钱的吗?我就是来看看你,家里活挺多的,你妈一个人我不放心,她忙不过来。我现在赶去西站,一晚上也就到家了。”
“爸,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您还特意跑一趟过来……”孙庆无奈的说道。
“儿子考上大学,老子总是想来送一趟的。前段时间是忙,来不了……想想心里总不是滋味。和你妈合计了下就过来一趟看看你。这一看,你可不就瘦了不少。”
父子俩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孙庆静默的看着他爸好半晌,最后轻轻地抬手理了理他爸浆洗的发白的领子。
微微抿唇,指节发白,拳头微微的攥的紧了些。
忍了很久才忍下了眼底的泪意,眼球后面的神经簌簌的发疼。
有时候父母的爱总是过于沉重。沉重的不知道怎么去报答和回应。
孙庆没想到说好了没时间送他的父亲,在农忙结束后,还是买了票做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来到了a市,就是为了来看看他,送送他。
因为节省习惯了,没有像是托人给他买票时买的卧铺,他爸这次来a市就是买的最便宜的绿皮火车的站票,一路坐坐站站十多个小时,来到的a市,就为了看看他。
孙庆昨天接到电话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既是觉得感动,又是觉得难过,父母把最好的都给了自己,而他连给父母订个旅馆的钱,买个好点的车票的钱都拿不出来。
看着儿子没说话,孙庆的父亲憨憨的挠了挠头,质朴的笑了笑。
“大庆啊,你在这里要好好学啊,不要学坏了。你知道的,咱们家和其他人家不一样,经不起耗的。你要是学坏了,你妈和我都没法活了的。”
“嗯,我知道的爸。”
“你们学校压力大,我看新闻都说这些年有不少扛不住压力,精神崩溃跳楼的……我不希望我养的儿子成为这其中的一个。”
“爸,不会的。”
“不会就好,我养的儿子我知道,你惯会给自己施加压力的。咱家赚钱,还有各种事情的担子也不是要压在你一个人身上。
哎。你从小就懂事,这些话我就不多说了。要注意身体,别太拼了。你的自制力我是放心的,你从小就没让我们担心过……”
“哦对!瞧我,差点给忘了,这是你妈妈托我给你带着糍粑,你分着给同学吃,啊。”
“但你也不要担心,不要怕,受欺负了别忍着,跟我们说。该花钱的时候不要省着,问我们要,我们家虽然不如别人家宽裕,但是能供得起你上大学的。该花钱就花钱,该买好的东西就买好的,别叫人家看不起你。”
孙父抬头看着儿子,眼底既有着欣慰,又有着担心,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嗯……我晓得了,爸。”
孙庆的嘴角抿的更紧,牙齿紧紧的咬着上下唇瓣,十分用力的压制着鼻尖的酸涩,轻轻地点了点头。
“还有啊,要和同学舍友搞好关系,晓得伐?你这娃从小就独的很,我就怕你太独了被人给孤立了,就像你高一的时候一样。”
“爸,不会的,我会努力和他们融到一起的。”
“你生活费还够吗?我来这边看了看才知道这边的物价贵的很,一千二的生活费够做点什么。你还在电话里面蒙我和你妈,说够用了。你这孩子,我怎么说你!
来,这一千块钱你先拿着花,我回家的时候再转给你点。”
“爸,不用了。”
“拿着!”
“真的不用了!我能赚钱,我开学的时候就申请了学校里的几份兼职工作,能有钱拿的。”
几番推搡之后,孙父最后终于放弃了。看着眼前执拗懂事的儿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行吧。”
父子俩说着说着的时候,校车来了。
“那我走了,你先忙着搞你作业的事情吧,学习要紧,学习要紧……受欺负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打电话和我们说啊!”
“知道了爸!”
孙父临走前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便背着行李踏上了车。
……
那边树丛下的陈默,看着孙父拍肩膀时的小动作,轻轻的叹气了口气。
他突然有点想老陈了。
……
孙庆有很多话想说,但那一瞬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直到看着父亲迈上车的背影,突然出声说道:
“您别又买站票!买个硬卧吧,多花点钱,但舒服点。您这十几个小时的车程,这晚上挤回去得多受罪啊。”
“又不是没挤过,我年轻的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睡哪儿不是睡,搞几张报纸,晚上往地上一铺,一夜也就将就过去了。”
孙庆父亲的声音还在耳边,校车已然驶离了好远。
孙庆拿着那一袋子用大红塑料袋装着的糍粑,伫立在原地,不顾来往的同学投过来侧目打量的目光,就那么发呆了好半晌。
半晌后,孙庆才迈步向学校内走去。
向着给父亲发一条短信,让他坐上车的时候跟他说一声,把身后的背包取下来,准备拉开拉链找手机的时候,就赫然看到书包侧兜里面的那一沓子卷成卷的新旧掺半的红一百。
孙庆颤抖着手将钱从网兜里取出来的时候,再也绷不住了。
“爸……爸,我不是说不要了嘛……你,你做莫事嘛!你做莫事把钱又偷偷塞进来我包里啊!我有钱的。”
孙庆颤抖着手把电话拨过去后,看着手里还有些余温的一千块钱,说着说着再也憋不住了,话语带上了哭腔。
“你有钱是你的,赚了就好好存着。我这是给你的,好好拿着,吃点好的……别哭,哭什么啊。”
“你给我做甚么,你回家都不舍得买个卧铺,你一下子给我一千多!”
转头看向校车离开的方向,孙庆牙齿死死的咬着下唇,克制着不想发出声音,但最终还是低低的呜咽出声。泪水大滴大滴的下落着,抬起手臂去擦,却越擦越多。哭的像是个泪人。
向日葵仰望太空,等待鸟儿飞过大山上方时,才能看到爱的重量。
……
陈默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最后选择悄悄的从一旁走入了校门,没有打扰,将独处消化情绪的空间留给了孙庆。
他此时有些理解孙庆为什么那么拼命地学习了。
……
没有回宿舍,陈默拎着画材顺着碧绿的湖水,缓缓地向着美术学院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兴许是真正开学的缘故,a大的学生完全体现了他们的顶尖的素养,进入开学的第一天,不论寒假是不是刚刚结束,但当开学的铃声打响时,都收放自如的,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学习中。
仿佛是a大的某种默契。
玩的时候好好玩,学的时候好好学。
与军训时周边的冷清,或者不少情侣玩闹不一样。此时湖畔边、草坪上、杨柳下都零星坐着许多捧着书籍带着在看看书的人,或是三两个复习同一个功课的人聚在一起,互相抽查着。
学校的道路上多了许多,抱着文件夹,或是书本行色匆匆的人。
“让一下!借过一下!谢谢!”
正想着,身后便传出了声音。
让开身后一个背着布包,行色匆匆向着教学楼方向跑去的学生。陈默笑着继续往前走去,看着那学生跑着还有不少纸张掉到了地上,那人囫囵捡起来,又赶紧向教学楼跑去,焦急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正还在注意着呢,身边便经过几个说外语的外国人。他们身边的z国人流利无障碍的和他们交流着。就单这么一会儿,陈默就听到了不下七八种语言。
有些他很熟悉,有些他只是能听懂。陈默侧目看着身边讲着ydl语的路过的一外国人和一个z国人,在他们走后,陈默也笑着尝试学着两人刚刚如卡碟般的弹舌。
在舌头快要打结前终于发出了那种连续弹舌的语调,陈默非常有成就感。走路的步伐都欢快了许多。
a大不愧是a大,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你都有种被学术的氛围包裹的感觉。也许这就是a大身为顶尖学府的原因和魅力所在。
此时的场景也终于和陈默自招时来a大看到的场景重合了起来。
进入正轨的a大,学生们都开始散发出自己光芒,自信而忙碌,眼神里都是一股灼灼其华的风采。没有军训时候的逗趣,也许是没有太多闲暇的时间,很少再有人关注陈默的颜值。有认识的和陈默打了声招呼,便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去了。
萍水相逢,点头之交。
很舒服的一个状态。陈默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这也是他当初毅然决然选择a大的原因。
……
美术学院的教学楼很大,他们视传影像的班级就在二楼,这点高度,陈默也没有坐电梯,直接爬楼梯上去。
美院的教学楼和普通的教学楼不太一样,为了方便采光,也是为了方便画大幅的绘画,房子的高度要比正常的高度高上十公分左右,足有四米多高。这也导致了在走廊上看,美院的走廊白日里看起来非常的大气通透。
但是晚上,或者灯光暗的时候,特别像是哥特式的鬼屋。
看着关上的大门,陈默本以为自己还得下去一趟,找管理阿姨登记拿一下钥匙。但一个个拉开窗帘,走到拐角处,打开走廊处的电箱时,陈默看着电闸的显示,微微挑了挑眉头。
嚯,他们教室的电闸居然是开着的!
陈默走到最里间的教室,尝试着推了下门。
“谁啊?稍等,马上来。”
“咔哒!”
画室门从里面打开。
“班长,是你!”
“班长好\\(^o^)/~”
“班长你也来这边画画吗?”
陈默惊奇的发现画室里面居然有人。陈默探头望了眼,发现居然还不止一个。
“嚯,没有,我是听班主任的话,过来组织人手打扫下咱教师的卫生。你们几点过来的……”
陈默将手中的画材放到了公用的置物架上,本来是想问下这几人早上几点过来的,因为现在才八点多,这几人得起的多早才能赶过来……
但陈默转眼,看到教室桌子上铺的几张皱巴巴的毛绒薄被,瞬间没话说了。
这几个哥们昨晚居然是睡在画室这边的。
一看就是那种画画疯魔了的画痴,恨不得住在画室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