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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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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难得天朗气清,山间积雪融化了大片,因而比昨日还要冷上许多。

统共一十五枚赤红的鹿字令牌,青鸾边赶路边反复端详着,却是什么端倪也没发现。若是真如钟怜所说,这十五枚令牌皆从试炼弟子手中得来,念及狴犴的凶残,恐怕这些人都是凶多吉少了。

“钟公子你身体可好些?与昨天比呢?”

“无碍。”

“那你说长老们有没有把那贼人绳之以法?”

“不知。”

“今天天气难得放晴,我去猎只兔子打打牙祭如何?”

“嗯。”

“……怎么走了这么久一个人都不见?”

这次钟怜一个字也没有回答,只顾看着脚下继续赶路。

“嗳——”青鸾喊道。这人自从被自己救醒,仿佛比先前更加冷淡了。青鸾本想着三年前误会了他,以后要当恩公般将他供着,哪成想现在人家倒是摆起架子不理人了。

罢了。青鸾自我安慰:到底是个冷面怪,也就是颜卿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才会因为钟怜那张脸而心生迷恋,像自己这般历经过生死的人,就不会被这些虚浮的皮囊所迷惑。

“前面左转,绕过山后,沿着小径一直再走五六里地就是出口了。”钟怜忽然驻足,看着前方道。

“嗯。”青鸾敷衍地应承着,心不在焉地又走了几步,才忽然察觉不妥,转身诧异道:“钟公子不一起出去?”

钟怜摇摇头:“试炼尚未结束,我还未能寻够令牌。”

“那我如今没有令牌在手,不是一样出不去?”一时情急,青鸾脱口而出。

“拿着这个。”钟怜抬手丢过来一个布包,青鸾接住打开来,竟是当时那枚悬崖上嵌着的鹿字令牌,亦是打开结界的钥匙。

“倘若黎姑娘先前的话句句属实,那么姑娘入苑的目的必不是为了夺得试炼名次。如今留在这里甚是危险,倒不如赶紧离开。”

这是在赶自己走?青鸾迟疑道:“几日前钟公子不是还说要亲自带我去见长老以证清白么?怎的现在突然就敢放我走了?”

钟怜面无表情:“经过狴犴一战,在下目睹了姑娘功法修为及智谋品性,断定青黄石一事必然与姑娘无关。”

“呵,那钟公子还真是明察秋毫!”青鸾咬牙,钟怜这话里话外不仅嫌弃她功法不足,还讥讽她头脑愚笨!可明明是她救了他的命,虽说归根结底还是钟怜自己的寒渊净气救了他自己的命。

然而又过了片刻,黎青鸾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黎姑娘——”

钟怜话未出口,青鸾便打断道:“那钟公子多多保重,黎破先行一步。”继而拱手拜别,转身离开。

“等等。”

青鸾猛地回头,只见钟怜一袭玄黑遗世独立,如墨的凤眸隐隐闪着光,他嘴唇微抿,稍作犹豫,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同样拱手行了礼。

青鸾赌气般转回了身,继而头也不回地踏上上山的小径。走在路上反倒开始自己气起自己来,方才那般婆婆妈妈的样子可十分不像自己,那冷面怪有何留恋之处,还不是自己十句话也换不来人家一个笑脸。救命恩人又怎样,也不能这么糟践别人!反观现在,拿了令牌提前出苑才是正事,也算终于有时间去榣宫那边查个明白了。

青鸾疾步穿行,不久便远远看到了高耸的镇山石。高台上的贵客们亦是看到有弟子走来,因此不免引起了一阵骚动。

“不知这位弟子出自哪个门派,竟然不到截止时辰便出了鹿野苑?”身披狐裘大氅、年逾古稀的长须老者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官帽核桃,一边眯起眼看着一路走来的青鸾。正是七星门掌门江虞。

高瘦儒雅的谢笙亦看见了来人,若有所思道:“看装扮像是北沙派的弟子。”

“怎么可能?”灵枢一脸不屑,冷笑一声:“那逍遥堂主一向孤僻清高,不仅不肯现身与我等相见,还一向对冰魄琉心嗤之以鼻,又怎会派弟子去参加试炼?”

谢笙眼中疑虑渐起,却见一旁生如妖孽般的钟离鹊“唰”地展开天河玉骨扇,于寒风中轻摇着道:“有趣有趣,本殿倒要看看这女子得了几枚令牌。”

灵枢冷哼一声,权当看不见钟离鹊,兀自朝高台下望去:“咦?她怎的不来高台这边,莫不是连规矩也不晓得?”

见青鸾丝毫没有注意这边,而是离开鹿野苑镇山石后径直朝山庄方向走去,众人皆十分不解。

然而青鸾只顾着思索接下来的行动,根本没注意高台这边的响动,忽闻有人在背后唤她名字,她才猛然驻足回头。然而这一回头不要紧,对上高台上一双双玩味审视的眼神,仿佛一下子回到三年前,自己被众人定罪那一刻。

“姑娘可是刚刚完成鹿野苑试炼的仙长?”一位面容和善、身着鹿鸣山庄袍服的男子笑脸相迎:“在下乃是山庄礼官,还请仙长移步,随我至高台那边清算令牌数目。”

原是见惊动了高台的贵客,山庄的礼官也不能视若无睹,只好硬着头皮赶过来追问青鸾。礼官只是一介凡人,本就对仙门弟子敬畏三分,此时只见女子定定望着高台之上,眼中寒意渐起,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继而他又强自镇定,轻咳了几声加以提醒。

青鸾收回神色,立刻笑得春风满面,随即摸出袖中的令牌,抬手抛给了礼官,道:“在下北沙派黎破,仅有令牌一块,反正也过不了本轮试炼,就不用过去清算了吧?”

“这……”礼官本来惊讶于此人变脸之快,不料这无所谓的态度更是前所未见。都说北沙派行为乖张,如今看来果真如此。礼官再三权衡,还是收好了令牌,恭敬拜别道:“既如此,便不打扰黎仙长。”

而这边高台上的贵客们听完礼官的叙述,无不惊讶万分。灵枢一拍桌子,更是难以置信:“什么?那北沙弟子只给了一枚令牌?”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北沙派这是何意?”江虞望着青鸾的背影,摸着胡子道:“派个弟子来参加鹿野苑试炼,却只取了一块令牌,要知道仅有一块是断不会够格进入下一轮试炼的。”

“我方才去礼官那边看了试炼弟子名册,”谢笙道,“今年北沙派确实没有登记参加试炼的弟子。”

“那这北沙弟子是怎么进去的?”灵枢问道,却无人能回答。

“我亦觉得奇怪,”师琴犹豫了片刻,也开口道,“诸位有没有发现,本届试炼中,鹿野苑一直都格外‘安静’么?”

众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心里都多少明白,这并非是“安静”,而是一直笼罩着的一股死气。因为并非是显而易见的魔气或煞气,便没有人特别言明。

再说青鸾这边,她心想反正苑中发生的一切都已经通过传音符详细告诉了诸位长老,剩下追查凶手和查没禁药的事宜也当与她无关,这时候还是以隐藏自己身份为重,便没有向高台的掌门长老们复述苑中发生的事情。然而正待她要提步离开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高台之上仿佛炸了锅,众人纷纷飞身跃下朝鹿野苑入口的镇山石奔去。

青鸾脑中忽地闪过钟怜身负重伤的模样,只觉右眼一跳,鬼使神差地也原路折返走了过去。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眼前的一幕瞬间令青鸾想起五日前的那场生死攸关的劫难。

顺着从鹿野苑深处一路而来殷红血迹,爬在前头的是一位身受重伤的仙门弟子。那男子身上千疮百孔血流不止,倚靠在镇山石上,一张嘴喉咙里就涌出一股血水。

众人见状无不惊骇万分,灵枢急忙上前封住了受伤弟子的几处穴道,却收效甚微,依然止不住汩汩流出的鲜血。

“然师弟,这是发生了何事?是谁对你下此毒手!”这时从人群中跻身而出一位褐色大氅的男子,面色焦灼地冲到镇山石下,哆嗦着双手,却不敢将他师弟扶起。

青鸾认出来人是徐一洲,怪不得先前看那受伤弟子的装扮甚是熟悉,原来都是玄一宗的人。不过怎么又是玄一宗的人?青鸾抱臂而立,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有……有人……杀我……”郑一然口中灌满血水,含混中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然而随着他不断地挣扎,眼看着就快撑不过最后一口气了。

“是谁干的?师兄一定千刀万剐了那贼人替你报仇!”徐一洲蹲在伤者身边,双眼通红,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镇山石上。

江虞捏紧了手中的核桃,上前一步道:“徐道长莫慌,老朽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将郑道长速速送去诊治,待他伤好后才能问出事情原委。”

灵枢此时也难得按捺住性子,咬咬牙道:“江门主所言极是,不知三生殿可愿帮忙?”

三生殿寒渊净气何等上乘的功法,青鸾领教过,而她却不知寒渊净气何其珍贵、并非是谁人都可得三生殿施救的。钟离鹊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嘴上不置可否,面上毫不掩饰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钟离殿下,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师弟!”徐一洲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殷切地注视着钟离鹊,见他美艳的面庞虽挂着微笑,却似乎并未打算出手相救。

“徐道长莫非糊涂了?”钟离鹊轻摇折扇,轻声道:“三生殿出手相救可是要报酬的,然而只怕道长将整个玄一宗卖了也是出不起。”

徐一洲脸色微变,却仍大义凛然道:“然师弟是我派嫡传弟子,在下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殿下若要报酬,只管开口便是!”

不料钟离鹊却笑出了声,待他笑够了才缓缓开口道:“本殿也不要整个玄一宗,只要你一人毕生功力,徐道长可愿拱手相让?”

“这——”徐一清万万没想到钟离鹊竟然来真的,还张口就敢要如此高的代价。虽说自己是堂堂玄一宗大弟子、未来的掌门继承人,断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师弟断送前程,可怪自己方才把话说得太满,一时间倒有些下不来台。

众人皆知钟离鹊身份及性子,心知此事大半凶多吉少,对徐一清也都颇为同情。正在此时,谢笙却突然上前一步,道:“在下愿助郑道长一臂之力,还请灵枢长老同我一起将郑道长送往芒苑。”

要知道,芒苑可是三生殿的居所。

钟离鹊侧目,长眉挑得老高。

灵枢愣了愣,急忙点点头,同谢笙一左一右同时催动灵力,欲将郑一然托起。正在此时,郑一然仿佛忽然看见了什么,瞳孔剧震死死盯着前方,挣扎之下也顾不得伤口撕裂血流如注。他竭力抬起左手,颤抖着直直指向人群,口中含混不清地一遍遍重复着:“是……她……是她……杀了……”

然而郑一然实在太过激动,加上喉头涌上的鲜血,终是未能再说什么,便体力不支晕死了过去。

刹那间,一道道目光如锋利的尖刀齐聚射了过来,青鸾心中连连苦笑,这还真是事儿赶事儿了,哪个也不肯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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