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曲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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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队中待久了,如今的陈慕不需细数,瞟一眼大概就能知道人数。
左右……怕是至少有一千多人!
“快爬!”
此时陈慕哪里还有心思再搬运这些粮食?
炸山的时候,声音的确大了些,但即便会引得那些鞑靼人注意,可知他们的大营驻扎在几里之外,如此快速便赶了过来,这是陈慕万万没想到的。
大部分士兵此时才爬了不过一半,陈慕本准备一起爬,不过眼瞅着那群鞑靼兵纵马离此不过百丈之距,眨眼便到此处。
倘若全往上爬,没人断后,那些蛮子手中有弓箭,只怕不等爬上去,都会被射死。
若是让所有人下来迎敌,以以往的伤亡比例,这一千骑兵至少能换掉两千多蜀军,这么近,用火铳御敌也已经晚了,并且说不准后面还有援兵,极不划算。
一旁的林七夜见陈慕不断发愣,赶忙叫道:“将军,走啊!”
陈慕凝视着不断冲来的鞑靼骑兵,随即缓缓将腰间的那柄唐横刀给拔了出来!
却见这一道瘦削身影单刀正凛,怒斥一声道:“山下五百将士听令!”
陈慕声音算不得多洪亮,甚至是有点细腻,身形算不得宏伟,甚至瘦的不行,但彼时这一身浑然天成的豪杰气魄,却是让所有人浑身上下都有一种皮麻之感。
陈慕话虽未说完,但正欲在山脚往上爬的将士们顿时明了,接下来将要所做的事儿。
微微怔神之后,随后皆是
怀揣着死志,一步跳下来,悍然拔刀。
“死战!”
这一次没有陷马坑,没有铁蒺藜,想要挡下这些骑兵,也只能如以往那般,用一条条人命来拖延时间。
“慕哥,快上来!”
“老陈!他娘的上来啊!”
能清晰听见山顶有两道声音不断朝自己嘶吼,是夏侯跟戚泽光吧,但眼下他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怕死吗?怕死。
但在陈慕心中,道义永远比死亡更高一层,在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迂腐的人,什么世人认为过时的江湖义气,在陈慕这儿却是视若珍宝。
如今这群蜀军都愿意舍身赴死,叫他一个人退回去,又怎么可能?
即使今日死于马蹄之下,但陈慕仍会诠释心中的道跟义!
这两样东西,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纂刻在骨子里了。
“将军,倘若你死了,谁又来指挥?”
“自有夏侯他们,战争终究是会死人了,我并不意外,那群死人里边有我一个。”
陈慕笑着望了眼林七夜,随后再次看向离此还剩五十丈的草原骑兵。
“但你不一样!”
“你我皆血肉之躯,让我就此退缩,我做不到,再者,那古道旁的青坟紫烟,与我而言,不错的归宿。”
倘若今日就此遁逃,或许能活着,但随之而来的,便是跟随一辈子的内疚亏欠。
要么堂堂正正的活着,要么光明正大的死去,男儿本就如此。
“砰!”
却不等陈慕来得及反应,只
感觉后脑勺突然被一东西给猛砸了一下。
一时间只感天地都在晕眩,怔怔转头一瞧,这才发现林七夜正拿着一根实木棍。
“你……你干嘛?”陈慕捂着后脑勺,声颤道。
“砰!”
见未晕过去,又朝着陈慕后脑勺来了一棍,这下终于是直挺挺倒在地上。
“小子过来。”
林七夜抱起陈慕,就将其交到身旁一个,年龄十六七岁的蜀军士兵手上。
“这人,是咱们蜀军的希望,也是咱们龙夏国的希望,带着他,爬上去!”
这年轻蜀兵又怎可能不知道,他蜀军第一场大捷,正是此人带来的。
或许觉着独自抛下众队友觉着羞辱不堪,但等恍眼瞧见这些军士皆是朝他肯定一笑,鼓励他去护送这名先生,顿时释然了,但也是因此,哭的更厉害了。
“诸位……放心,定不辱使命!此别来……来生再见!”
五百人对敌一千骑兵,本就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死亡是注定了的,但在场众人却无一人面露怯色。
我为家国天下,安能畏畏缩缩?
待小兵背着陈慕走后,这一次是林七夜悍然拔刀,眼睛死死盯着将至身前的草原铁骑。
“若暗夜降临,我必立于万万人前,横刀向渊,血染天穹!我林七夜虽布衣寒门,但敢于今日言道:龙夏境内,异族禁行!”
一袭话落罢,林七夜叫众人散开,随即直朝鞑靼铁骑杀去。
铁蹄飞跃践踏,双方才交
战一个回合,便有十几人被马蹄践踏而死。
现实永远都是残酷的,即便你再如何心怀正义,怀揣家国安危,但打起来终究是不如人。
两军人数都在不断消耗着,一具具鞑靼军尸体从马上摔下,一名名蜀军被长刀给摘掉头颅。
“畅快啊!”
林七夜提刀于战场中穿梭,彼时他早已是一连砍掉十几名敌军的首级。
但若是有人能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后腰位置,已经被一刀给捅了道口子,很宽很深。
更甚那一双眼睛,也是被一刀划过,这个世界的万象,至此便作印象中。
如今只怕只是在强撑罢了。
终于,在他又手刃一名骑兵之后,血液不断从腰间渗出,他忍不住跪下,但时下仍旧是一刀撑于地面,免得给这群蛮子看了笑话。
彼时,五百蜀军尽数葬身于谷中,战场上,人命永远都是这么不值钱。
“这群中原狗!又害我们损失百多号弟兄!”
那名骑兵纵马来到以是还剩一口气的林七夜身旁。
当下就要准备一刀将其斩首,却不想,下一刻他便直落于马下。
“砰!砰!砰!”
一时间,石墟之上炮声响彻连连。
数百神机营士兵分散站在山峦四处,随着不断点火,一道道火蛇便从其中喷射了出来。
其中的铁碎一连击中百多名草原骑兵,皆是应声倒地。
“撤!”
“回大营!”
剩下的几百名骑兵,自知居高临下,难以对敌
,在骑兵长的带领下,赶忙朝大营方向而去。
随着马蹄声的渐行渐远,谷中再次归为宁静。
朝霞暖阳虽初起,但观石墟之下的这些蜀军尸首,数千蜀军,只觉刻苦寒心。
死亡不惧,难以让这些糙汉子掉一颗猫尿,但眼下,却无一人不抱头痛哭。
即便是夏侯跟戚泽光两人,看到那撑刀独跪的林七夜,当下也是静捏拳头,无声流泪。
数千人就站在石峭之上,怔怔看着山下这位岁月终人,但如今众人有使命在身,想要下去抱着兄弟,却又不能,只觉煎熬万分。
鲜血仍是不断从那道伤口中不断流出,林七夜拭着袖子,颤手擦了擦他那一双眼睛。
男儿流血何须作那女儿态?
擦的是泪。
他缓缓转过身子,但这一次他拼尽最后那一丝气力,站了起来,即使目盲,但仍是抵着眼睛,拼命朝远处眺望。
一手还在前方不断抓弄,抚摸着,就好似……眼前有个人一般。
“呵呵……青川……应该是这个方向吧?八年……八年了啊,傻小子,你应该长成啥模样了?来不及了,谁料这岁月仓促,我真的……好想看看你小子啊!人呐……一辈子终究遗憾居多……”
一滴血泪落寞作罢,但谁能料,下一刻他直挺身躯,猛举三尺刀锋于天际!
“龙夏境内!异族禁行!”
好似猛虎啸日,这一声,永远留在万层峡中。
至此,这曲悲歌成为了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