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海遭掠家败亡（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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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并不大，杨坦之很快就找到了家。
他跟着父亲在打猎时学过些隐匿行踪的诀窍，于是在村子里抢掠的几票人马，都未曾发现他的踪迹。
令人庆幸的是，他破旧的家并未被点着，却有四条人影站在门前。
两人手持白刃，分散站左右，他们的衣着与刚刚杨坦之射杀的一模一样，看来只是北狄的普通士兵。
他们中间又站定了两人。
一人身材高大，上身是一件土黄色的皮甲，下身黑色便裤，手持一柄沉重大斧，想来是臂力惊人。
虽然穿着像是北狄人，他却正对另外一人说着汉话。
“这家的小孩儿哪里去了？”
另一人颤抖身体，战战兢兢地说道：“不……不知道啊，好汉爷，这家的确有个孩子，不知道死去哪了。”
这人的声音很是苍老，杨坦之听了，紧握拳头，他已经听出了这老头的声音，正是卖了掺水酒的王老头。
他竟叛变，当了北狄人的奸细。
杨坦之义愤填膺，对于叛变者，众人都应鄙视。
他当即四下查看，未发现父亲踪影，想来已经逃走了。
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他暗道：既然父亲不在，还是快快离开，村子里也不知来了多少北狄人，被他们抓住可是不妙。
杨坦之屏住呼吸，不敢出声，身子慢慢后撤，却贴上了一具温暖的身躯。
他向后一看，一个手持长枪的瘦高个子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地到了自己身后。
杨坦之被吓得一身冷汗，动也不敢动一下。
“小孩，你在这里作甚？”瘦高个子的声音沙哑，十分刺耳。
不等杨坦之回答，瘦高个子长枪一闪，刺穿杨坦之的衣领，随手一挑，杨坦之便如风筝一般甩了出去。
彭！
他正好落在持巨斧的壮汉身前。
瘦高个子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老五，你怎么搞的？一旁有个小孩，竟没有发现。”
老五是个急脾气，抓住杨坦之后领，沉猛一拳，打中脸颊。
杨坦之的脸上瞬间鲜血淋漓，鼻梁几乎折断。
老五还要再打，瘦高个子急忙制止，说道：“老五，这可是师父他老人家练功要的，要是打坏了可没法交待。”
老五听到“师父”两字，果然不再打，只是用砂锅大的拳头，紧紧抓住杨坦之的衣领，把他勒得喘不上气来。
见又抓住一个小孩后，在老五身侧站着的两个狄人士兵对瘦高个子说道：“上师，我们兄弟刚抓住了两个小孩，算上这个已经是三个了，您昨天承诺的金丹是不是……”
这两人知道壮汉脾气火爆，瘦高个子更好说话，所以这番话便是对瘦高个子说的。
果不其然，脾气暴躁的壮汉说道：“这个孩子是小爷我抓到的，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赶紧继续找孩子！”
听了这话，两个北狄士兵心凉了半截，他们不远千里，冒着危险，偷渡长城，为的就是用生命换取一粒金丹，成为十人长，成为百人长，成为人上人。
任何人都想往上爬，上面的风景总是很好，至少不会比下面差。
老五反对，瘦高个子却露出了神秘的冷笑，将老五拉到身旁，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小葫芦。
葫芦上刻着一个黑色的长牙鬼头，在葫芦的后面还有一个大写的“四”字。
瘦高个子打开葫芦，一股黄色雾气便从葫芦口升了起来。
还有一股难以言表的香味，呛得几人止不住地咳嗽。
从葫芦中倒出两粒黄色药丸，瘦高个子递给两人。
待两人服下药丸后，瘦高个子露出奇异的微笑，心想：我们只答应给丹药作为报酬，可没说给什么种类的丹药，也没说过丹药的作用是怎样，你们若是吃错了药，可怪不得我。
两人服用丹药后，只感觉暖流涌入全身，随之而来的是浓浓暖意。
看来丹药正在起作用，两人半跪地说道：“多谢上师赏赐。”
壮汉在一旁冷笑，心想：要是你们知道刚刚吃的是什么灵丹妙药，恐怕杀了四哥的心思都有。
但现在他们是不知道的。
此刻火光漫漫，在走时，瘦高个子吩咐左右点燃了杨坦之的房子，破旧的家终于烧了起来。
见着家中火光熊熊，杨坦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壮汉粗厚手掌，冲进火海。
反正被北狄抓住也是一死，还不如死在自己家中。
冲入火海，只看到墙壁上空空荡荡，家中打铁的锤子、榔头却是都在。布满裂缝的墙壁还在坚挺支撑，撑着最后一丝骨气。
没心情想太多，杨坦之向火海最深处跑去，他只想快点死掉。
可惜天不遂人愿，有时你偏偏想死，却又无论如何都死不了，有时你偏偏想活，上天却又非要捉弄你。
壮汉又一次抓住了他的衣领，肩膀用力，重重一抛，便把他丢出火海。
“小子，想死没那么容易，师父他老人家练功可少不了你。”
瘦高个子早已在外等候，随手抓住杨坦之胸口，用绳子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防止他再度跑掉。
他边绑边说：“老五，你今天怎么了？竟然抓不住一个孩子。”
壮汉自火场中走出，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几步走到杨坦之面前，抡起拳头向他身上招呼。
杨坦之咬紧牙关，不管浑身如何疼痛，他始终不惨叫一声，直到被打得头破血流，昏死过去。
要不是老五在愤怒中保持了一丝理智，他的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见打得差不多了，瘦高个子右手持枪，把昏死的杨坦之抗在肩膀，一行人向北走去。
王老头走在前面引路，边走边说说：“大爷，打得好，打得好，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人，总是欺负老人。”王老头对于今早被打一事仍然耿耿于怀，变着法的说着坏话。
壮汉竟不乐意了，用汉话说道：“别放屁了，这小孩不错，有骨气，我喜欢，被本大爷打了十几拳一声没叫，我倒是第一次见。不像你，直接当了叛徒。”
北狄人素来敬重有骨气的汉子，厌恶叛徒奸细，这壮汉脾气火爆，对倔强之人更是敬重，所以虽然他将杨坦之打昏，心中不免也有些佩服。
王老头得了呵斥，不敢反驳，闷声不响地头前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