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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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中央驱魔小组领导办公室
国家一级注册驱魔师委员会
民间妖怪管理与整治改革委员会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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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驱委复字[2014]27号
关于国家一级注册驱魔师资格证考试的通知与民间管制方案修订
全国民间妖怪管理与整治组织领导小组各成员单位,各省、自治区、直辖市驱联,民间驱魔师协会组织。
为贯彻落实第二次民间妖怪研究会议与制度改革委员会要求,深入加强对驱魔师组织的管理,切实挥驱魔师对民间和平与社会安全的积极作用,中央驱魔小组活动领导办公室决定:对驱魔师群体提出新的改革方案与管理条例,增加“国家一级注册驱魔师资格证考核”,并登记个人,凭证上岗,报名与考核具体内容详见附件。
鉴于近年来驱魔工作失手案例日渐增多,《走进科学》节目小组不再进行善后、引导民间舆论,即日起,新的管理制度如下,即日生效:
(一):任何单位,个人在进行驱魔收妖活动时,不得有无关人员在场,否则根据实际情况与影响力,处以罚款,行政处分与降级。
(二):个人执行驱魔、收妖任务时,不得在6:00 ——22:00进行活动,尤其注意避开上下班高峰期,非大型城市人口聚集地可适当调整工作时间。单位执行任务时需先向当地政府申请清场。
(三):对任何妖怪,需执行“先劝谕”,“后收服”,“再超度”原则,不得有不问缘由便简单粗暴,将妖怪打回原形的行为,为免激化妖怪与民间老百姓的矛盾,同时杜绝“提头领赏”的不正之风,原省级单位下的,使用妖头定额兑换的驱魔师每月津贴与悬赏取消,改为对个人所得税内“劳务费用”一项所得调整,具体减免额度详见附件(2)。
(四):各驱魔人单位须得定时组织成员深入学习“三个代表”思想,认真落实贯彻中国梦,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转变作风,严格自律,务求实效,不给国家增加负担。
各省自查报告和检查小组报告请于11月11日前上交至灵境胡同中驱委办公室。
联系人:陈真。
联系方式:010——11952107 11952108
附件:《国家一级注册驱魔师考核内容》
附件(2):个人劳务所得税驱魔、除妖分类免征税额。
中驱委办公室
2014年7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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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长江三峡,丰都县。
一阵寒风“呼”地吹过,卷起地面上的文件,贴在项诚实的脸上。
项诚实手忙脚乱地把文件扯下来,看了眼,扔到一边去。
又一阵风吹来,卷着文件贴向项诚实的后脑勺——项诚实头也不回,甩出一枚竹签,咻地钉上文件,带着它飞向院墙,把它钉在墙上。
二十八岁的高瘦青年躬身从井里打水,蹲在井边洗脸洗头。
水盆里倒映出项诚实的英俊面容,他现自己又被晒得黑了些,头油腻腻的,耳后满是泥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何时才是个头。他叹了口气,用一个高难度姿势撅着屁股,脑袋朝水盆里浸了浸,握着到香皂,涂了满脑袋,便没头没脑地洗起头来。
秋高气爽,黑鹰展翅,从碧蓝如洗的天空中飞过,在这万物凋零的季节,唯独小三峡颜色层层叠叠,自山脚至山顶,碧蓝,青绿,金红,绛紫,犹如被泼向凡间的颜料被江水氤氲开去,染在纸上。
秋风卷起金红的落叶,飞扬着掠过长江三峡,落向三峡腹地的丰都。
小孩子在村口追逐,长江滔滔而去,绵延壮阔,与天之尽,地之壑中的三峡遥相呼应。
东汉永元二年,和帝于此地置县,迄今已有一千九百年的历史。
丰都南接湖北宜昌,北临重庆九区,江滩上怪石嶙峋,日间群山耸立,夜来江风呜咽,犹如岁月刻在这古老土地抹不平的累累伤痕。丰都县以南,与宜昌的交界处,山脚下有一座村子,被群山环抱,名唤鹰涌村,传说巫山群鹰曾在这汕头巅峰筑巢,是以得名。
“项诚实!”老村长的声音在门外喊道:“你在不在家!你又跑哪里去了!十天半个月的不在家里头!”
“哎!”项诚实头上全是泡沫,眼睛被肥皂水刺得痛,转头朝门外应了声,等了片刻,不见人进院门,便脱了上衣,把水朝身上泼,再摇井轱辘打上一桶水。
“征地,乡政府表示了极度的重视……”村长的声音在外说:“不迁是不行滴!政府已经给了这个项目足够的经费……”
“日尼玛。”男人的声音不满道:“临时下了个文件,三天就要迁?连安置也不管了,让老子们迁去哪儿?”
村长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堆话,项诚实耳朵进了水,晃来晃去嗡嗡响,听不大清楚,解开皮带,脱了个精光,就在院子里开始搓澡。二十八岁的英俊青年,皮肤黝黑,身材瘦长,腹肌有力,胸肌瘦削结实,身材好得像条骏马,半长的头*地朝下滴水。
村长推门进来,跟着村支书,支书是个女大学生,看到项诚实赤条条地在院里洗澡,便“呀”的一声,满脸通红地躲了出去。
“你说,诚实娃儿。”村长说:“你是最诚实的了,你自己说,迁不迁?”
项诚实一桶水泼在身上,拿起毛巾擦了几下,看着村长,说:“迁去哪?”
村长说:“先不提迁去哪儿,国家有钱补你,现在是国家让你迁,你迁不迁?”
“迁。”项诚实认真点头,说:“国家让我迁,我一定迁,我爸说的。”
“这才是好娃儿嘛。”村长笑逐颜开,出去让支书登记,项诚实一边穿裤子,一边朝墙外喊道:“房子能不拆不?”
“不行!”村长也隔着墙说:“一定要拆,这个是政府项目,没得商量的!”
项诚实只得不再说话,穿着长裤拖鞋,打着赤膊出去,石板路下头,村里不少人在议论纷纷,还有人和村庄在吵架。项诚实叼着一根烟,买了瓶酒,晃悠晃悠回家,看到已经有人抡着棍子在动手,要打村长。
“莫要吵了哎!”项诚实忍不住大喊一声,村内对拆迁补偿显然不满意,接着推来推去,几乎要成为一场斗殴时间,然而村长大吼一声:“再打等哈武警来了!”
“……”
全场肃静,第一个不乐意的撒泼大骂道:“老子还怕他武警?!”
“来啊!”村长也是个横的,大声道:“补偿你四十万你还不满意,还要怎么样?啊?”
有人叹道:“混日子不容易,啥子都不能做喽,一技之长也没得,只会种田,自寻出路吧!”
这句话犹如万里长城被轻飘飘地戳了一下,登时砖瓦飘零,在真相面前轰然崩塌,引了连锁反应,有人哭了起来,有人唉声叹气,一时间都没有人再与村长争执下去。还能说什么?
这年头活计不好做,项诚实回到家,自斟自饮,桌上一只银光闪闪的小鸟站着,歪着脖子朝他啾啾叫,项诚实便扔给它一点肉,小鸟仰着脖子伸了几下,把肉吞了下去,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盯着项诚实看。
项诚实又转过身,看墙上钉着的红头文件,摇摇头。
“做什么呢?”项诚实朝小鸟说:“我能去做什么呢?去重庆还是哪里?你说,阿黄。文件什么时候来的?要不然学他们,去打工?”
小鸟没有做声,在桌上一跳一跳地啄饭粒,项诚实捧着碗,听到又有人敲门,起身去开了,脸上还粘着饭粒。
“项诚实。”支书说:“你的身份证办下来了,按你的要求,叫项诚,户口本也一起给你,喏。还有,这是你的银行存折,记得明天去找村长签字。”
项诚实道了谢,支书问:“你到底是什么职业?十天半个月不在家,田地也不种,次次都找不到你人。”
“没有职业。”项诚实如是说:“游手好闲。”
支书说:“你父母呢?”
项诚实翻看自己的户口本,头也不抬地说:“死了。”
支书说:“知道,我问你父亲什么职业的,总得登记一个吧?”
项诚实答道:“他也游手好闲,我子承父业。”
回答很有逻辑,支书居然无言以对,问:“你打算去哪里定居?到时候户口给你一起迁过去,咱们县有特殊待遇。”
“没想好。”项诚实一米八五,站在支书面前,不得不低头与她说话:“现在就要填吗?”
“按规定,每个人都要申报。”支书说:“统一管理,到时候表格填了交回来就行。”
项诚实接过表格,关上院门,入夜后,他打包了家里的东西,把一个密码皮匣锁好,手指打乱箱子上的密码,又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收起屋里父母的遗照,拆开相框扔了。
项诚实爬到床底下,打开地下的暗格,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钱,十块的,五十的,一百的,数了数,共两千三,整理好摊平,放进同样皱巴巴的钱包里,顺手塞进枕头下。
第二天,项诚去村委会排队签字,同意领取拆迁补偿款,并转让宅基地。村民们都签了字,留了手机号码,项诚拿着个永远摔不烂的诺基亚,挨个记了大家的联系方式。
村里的青年让项诚过来,一起拍照,项诚拿着他们借来的单反,挨个给乡亲们拍照。
每个人一张照片,各自站在自己家的门口,表情麻木地拍下照片,项诚也让人给自己和房子合了影。
第三天,支书来挨个通知,钱到账了,让去查账,现在还不能提款,要冻结三个月,确认没人回来闹以后才能取走钱,但是要尽快搬,项目等不起了。
最后县城里的照相馆来了个摄影师,村长张罗着让大家到村口,全村合影,洗出来每人一张,顺便叮嘱摄影师上面一定要加红横幅和醒目的字:鹰涌村全体村民留念。
项诚个头高,站在最后一排的最左边,朝镜头帅气而忧伤愧疚地笑,肩上停着他的小白鸟。
三天后,拆迁单位过来,在机器的轰鸣声中,把他们祖祖辈辈居住的房屋推成了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