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病中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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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尽折磨的疲倦身体终于接触到了柔软的床被,久违的舒适触感就像是沙漠的旅行者行至千里终于遇到的绿洲,让我摒弃了思绪,本能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这种感觉真好,但从膝盖和小腿传来的疼痛还是让我久久不能入睡。跪了那么久,我全身的骨头都酸痛难耐,但这种酸痛和膝盖和小腿的痛楚比起来简直什么也不是。
原本,我一直维持着膝盖弯曲的姿态,不敢伸直,因为只要轻轻一动,我的膝盖就痛得不行。刚才护士握住我的腿,帮我伸直的那一刹,我控制不住地惨叫,让接触过太多伤患的护士长眼里都露出了于心不忍的情绪。
“小姐,请你忍耐。”
护士长手里拿着药膏,亲自给我上药。虽然她已经非常小心,力度拿捏得不能再细致,可每当她轻柔的站了药膏的手一碰到我的膝盖,我就痛得呻吟出声。
“刚才我们科的主任已经检查过了,您的膝盖,伤得不轻。”护士长看着我惨白的脸色,轻叹一声,“还有给您拍的X光照片,上面显示,您的膝盖和小腿好像受过旧伤,而且那旧伤很严重,还没得到好的处理,所以一直郁积在骨头里,已经落下了顽疾。如果您刚才跪得再久一点,恐怕
这腿——就真的难以站起来了。”
我冒着冷汗,轻轻地点头,在护士长关怀的目光下,不想将我受旧伤的原因说出口。
那些在监狱中任人折磨,被迫整夜跪在地上,膝盖上搭着同室的女囚犯的臭脚,稍微动弹一点就会挨拳头被人把头摁在地上践踏的经历,说给没有人生污点的正常人听,只会换来她们像看怪物一样的惊异眼神。
护士长在我压抑的痛呼声中为我处理好膝盖的伤,很快就离开了病房。
终于,只剩下我一人在病房里。我看着对面洁白的墙壁,渐渐的,在不堪黑暗的回忆的折磨中,不安地睡去。
“你为什么要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你的温度,是这么炙热。”
在黑暗中,我挣扎着从沉重的睡意中醒来,感觉到有一双熟悉的手,正在抚摸我的脸,缓缓地摩挲,那么温柔。
是谁?我皱着眉,睁开眼,却只看到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
这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在我的耳边响起。
他似乎情难自拔,年轻的面容贴在我的脸部肌肤上。
他的滚烫呼吸倾倒在我的耳边,就像烛火在舔舐黑夜。
“左愈,放过我。你不是嫌我脏吗,为什么又要碰我?”
我张开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在能准
确感知到他的温度的黑夜里,疲倦地想要他离开。
“为什么?”他的动作一滞,但很快,他又更加肆意地抚摸着我的脸,和他指尖的温度形成对比的冷冽声音在我耳边炸开,“你不是就喜欢我这么对你吗?”
我颤抖着,试着推拒男人,却换来他更加粗暴的禁锢。
他似是在发泄般,声音越来越冷:
“别装了,你从来都不是什么贞洁烈妇。你是一个会给我下药的女人,现在你如愿了。”
如愿?
真可笑啊,我几乎要笑出声来。我笑的不是他左愈,而是我自己。
我付出了整个青春,不顾代价地爱这个男人,为了他甘愿放弃自己的所有骄傲,可到头来,他却说,这暗夜中的苟且偷欢,就是你要的。
左愈炽热的手抚过我的面颊,忽然轻微的颤抖起来。
然后,他的声音竟变得有些无助:
“你哭了。”
虽然这黑暗黑得几乎让我窒息,但我却像是产生了幻觉般,看到他把碰触到了我冰冷泪水的手指含入口中。
“你的泪水,咸得发腥,又是这么苦涩。”
他似乎毫不留恋地下了床。像是做梦一样,我听到他在黑暗中反复地说:
“原来就连你这种女人,流出的泪,也是苦的。原来就连你,也会哭。
”
我忽然觉得,强大到令整个沪城畏惧的左愈,或许已经魔怔了。
不然,他又怎会在深夜进入我这个罪人的房间,传递他的温度,尝我的泪水,对我浪费口舌?
“疼吗?”
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离开病房时,忽然,他那双温热的手,覆在距离我膝盖伤口处只有一寸的肌肤上。
他想听到什么回答?
听到我用感恩戴德的口吻,说,谢谢左先生你来关心我,我一点也不疼?
还是,听到实话?
实话就是,很疼很疼,疼到我已经筋疲力尽,有时候,甚至生出了不如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去死的想法。
他真的在意,我的内心感受吗?他其实根本就不想听到,我是怎么想的。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么能做到亲手送我入狱,让我在温霏的门外下跪。
“不疼。”
想到这里,我垂下眼眸,低声说。
“你说谎。”
他却变得执拗起来。我能感觉到,在黑暗中,他那双比夜色更迷人的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我。
“就算再疼,这也是我活该,是我该受的。”
我无力地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低贱的自嘲的笑,却感觉到自己笑得是那么难看,就像是马戏团里最不受欢迎的小丑。
“既然你自甘下贱,那你知道自己
有多下贱就好。”
听到我的回答,他在短暂的沉默后,冷笑道。然后,他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浑身都烧了起来。
“你发高烧了,三十九度半。这么高的温度,要吃退烧药,吊盐水。”
之前的护士长看着量好的温度剂,皱眉道。
这时,我的病房外忽然传来了十分嘈杂的争吵声。依稀能听见,那一个中年女人盛气凌人的声音。
“让我进去,我是温霏小姐的母亲,是你们总裁的准亲家,谁敢拦我?”
这个声音非常耳熟,那本该给我带来温暖和安慰的声音,此刻却让我在发烧到三十九度五的情况下,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站在门外,吵闹着要进我病房的人,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她用那样倨傲自豪的口吻说自己是温霏的母亲,可是,她也是我亲生的母亲啊。
三年的监狱生活,她和父亲从没看望过我,因为早在三年前我入狱的那一天,她和父亲派了律师来,将一份她们已经签好字的断绝亲子关系的文件扔到我面前,逼迫我在那上面签字。
那份法律文件生效以后,我和他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也正是他们巴不得的事。
既然如此,如今,她又为什么要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