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旧院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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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书远远地看着回城的大军,心里很是高兴。
“明书,有没有帮我守住圣河城?”君至下了马来,打趣道。
明书过去牵了马,笑道:“这点能力还是有的,你们这一走,两个多月,再晚些来,就过新年了,你看这马瘦的,跟你吃了多少苦。”
君至闻言,笑了,“可有好吃的?”
明书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先进去,“这是自然,快去内院吧,一桌好吃的等着巡检司了。这些安军驻扎的事情,交给入画和枯离不就好了。”
君至大喜,也顾不得许多,实话实说,就是想着明书的手艺。
至于身后的西境大军,不是他明书想拿走就能拿走的,也正好,趁此机会,理顺自己和凌心的关系。
谁知一开院门,一个人影直接撞了进来,君至下意识地往后一退,那人影急急停住,然后一道轻轻浅浅略带责备的声音响起,“阿至!”
君至这才看清来人是谁!
伸手将人紧紧地揽在怀中,“心儿?”
看着她比分别时憔悴了不少,心疼,“你怎么来了?我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
“想你了!”凌心任由他抱着,诉说着好久不见的思念。
听棋和弗儿早已乖巧地关了门出去了。
君至看着她虽然穿着披风,脸上还是冻得通红,双手捧了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几多不舍。
凌心在他掌中温柔浅笑,“阿至有想我吗?”
“你怎么来了?一路辛苦吗?”君至舍不得。
凌心点了点头,“是很辛苦,不过,还好,想到能见到你,自然是不怕那些苦。”
“你来西域,无妨吗?”君至想到百里子兰的事情,“你对子兰了解多少?”
凌心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前几日,在白马寺遇到了子兰,她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君至说道。
凌心没有回答,但是君至还是感觉到她周身僵住了。
“心儿,怎么了?她是不是不是像外表那样单纯无害?”君至道。
正要说什么,却只见凌心已经从他怀中起来,再次确认,“你说什么?”
“在白马寺看见了子兰,发现她烧了白马寺,而且武功极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当时洛兄在,我没有派人去追踪,想着写信告诉你小心些。没想到你已经到了西境。”君至解释道。
“她会武功?是她烧了白马寺?”凌心的脸色非常不好。
“心儿,怎么了?”君至担忧道。
“阿至,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处理完我就回来找你。”凌心说着,已经重新披上披风,出了房门去,叫了听棋和弗儿,还带了入画。
君至追赶出去,也只得一句‘不用担心’。
君至正要追上去,就听得远远地传来心儿的声音,“阿至,放心,我一定尽早回来。”
君至争不过,调了两百精锐跟着去了,见心儿没有拒绝,这才放心些。
到了晚上,凌心还没回来,倒是君至自己,收到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只是叮嘱他前往陵城定西府。
陵城离这里不远,君至刚回来。
但是看着这笔迹,应该是百里子兰的,想到跟她有关的种种疑虑,再加上如今心儿也还没归,君至令枯离守住圣河城,自己带了两百精锐,秘密往陵城行去。
到了定西府,君至想到信上所言,便只带了从临海国调来的四名亲信随身,往城外行去,越走心越慌张。
这地方,他和莫问,当年来过。
还救过一人。
君至想起那张被揍得面目全非,而又倔强的脸,很多记忆竟渐渐地明晰起来。
他好像总是认不出很多人。
君至见那庄子中有光亮,便悄悄地行了进去,伏在暗处往里面看时,竟看到心儿和子兰,心中那份不安渐渐扩大。
百里子兰看着到了此刻依旧面不改色的凌心,心中的嫉恨更甚,“小姨可真沉得住气。”
凌心只是看着眼前这个院子,并没有看向百里子兰,“听说是你,大概也猜到,你会在这里等我。”
“公主向来聪明,那些人真傻,以为三公主醉心山水。”百里子兰很满意地看着她此刻盯着院子看的样子。
“你也很好。”凌心回过神来,看着她:“子兰,你这些年,过得应该比我还苦吧?”
百里子兰好看的眸子里,充满了悲痛。
“所以当年,是你的人。”
百里子兰并不否认,“你明明知道我喜欢清秋。”
“我不知道,从你叫我小姨开始,我就没喜欢过你。”凌心冷静地看着她,“所以我并不知道,你喜欢清秋。”
百里子兰仿佛没听明白。
“就是因为清秋?”凌心接着问道,“如果当时是因为清秋,那此时,又是因为什么?”
“那次以后,你再也没有去找清秋,我想着,你大概是觉得自己脏,再也配不上清秋了,”百里子兰见此时撕破脸,索性不再隐瞒,“可是我才知道,你居然是洛天,你怎么会是洛天,是一直陪在清秋身边的洛天,你一直在骗我。”
凌心的脸上,有同情之色,“我易容,只是为了布局圣都和天下,三公主怎么能一直抛头露面,并不是为了瞒你,你,对我从来都不重要。”
百里子兰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百里子兰擦掉眼泪,脸上恢复了胜利者的神情,“你们还一直好奇,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凌心回头看这个院子,“我记得,这个庄子,我以前烧了,前几天来,也并没有,费你一番苦心,竟然重建了起来。”
“只要能让你痛,一切都值得。”百里子兰恶狠狠地道。
“我痛了吗?”凌心反问她。
“你当然不会痛,别人不知道你,但是我知道,这些,自然伤害不到你,可是如果巡检司知道了呢?”
百里子兰满意地看着凌心的双眼紧闭,往后退了一步,“你看,人一旦有弱点,就会受伤。”
“他说过,他不会在乎的。”凌心勉强整理好情绪,她从来没在任何敌人面前如此失态,她不敢想象,若是君至知道后,该怎么和他相处。
那些她渴求的亲近,再也得不到了。
“你告诉过他吗?”百里子兰走上前,却被凌心身后几人的眼神生生止住,“你怎么知道他不在乎?”
百里子兰话没说完,就见黑夜里于暗处走来一人。
百里子兰看着他来,有计谋得逞的洋洋得意,“我要让你失去他,就像你让我失去清秋一样。”
君至仿佛没有看见百里子兰,径直走到已经僵住的凌心面前,先是将人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温柔说道:“回去可能有场硬战要打,然后才能亲自和你筹办大婚。”
君至见她一脸疑惑,继续解释道:“你看,好不容易平的西境,将她的人都清理干净,我想除了让我知道此事,圣河城她应该也动手脚了。”
凌心本来担忧地看着他,到了此刻,才懂得,凌心动容地将手放进他的手里,即刻便被对方握紧。
“走吗?”君至抬起她的手,俯身低头,在那洁白柔软的手上印上了一吻。
凌心温柔一笑,美得不可方物,“好。”
“君至,你不在乎吗?”是百里子兰在一旁歇斯底里地质问。
君至冷冷地看着她。
百里子兰不觉打了个冷颤。
“这次是我放你,再见之时,我必让你生不如死。”君至冷冷地道。
百里子兰勉强撑着笑容,“你会在乎的。”
君至不再言语,牵着凌心就要走,入画和听棋她们却已经起了杀心。
凌心阻止了,看着百里子兰道:“我想我也得放你一次,看在百里叔的份上,而且有件事情,需要告诉你,当年清秋是喜欢你的,只是后来,在我面前,再也没有提起你,我一直好奇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想来,他大概一直就知道当年是你,但是还是选择保护你。”
百里子兰仿佛被什么刺中一般转过头来看她,“不可能······”
“他说,从没有见过像兰儿那样可人的人,但是后来,他再也没说过。”
“不可能!”百里子兰眼神里无尽的痛楚。
“你,好自为之。”
“你是故意让他靠近山庄的?”凌心看着和她一起乘坐马车的入画,“你早知道他已经来了?”
入画将手搭在她的手上,“我的公主,对君公子有点信心。”
凌心牢牢地抓住她的手,“他太好了。”
“我家公主更好。”入画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说。
“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明书,他不能动杀心。”
“我知道的,公主。”
君至果然在还没到圣河城的地方,遇见了自己留在圣河城的兵马。
“我以为你们最起码在死守城内。”君至看着前来答话的枯离和明书,问道。
“有敌军引我们出城,后来里应外合,把我们困在了城外,”枯离有些狼狈,更多是气愤,“城东有条旧的通道,敌军是从那里进城的。”
“你们都干什么去了?我不过去城外接应一下粮草,你们都不在了。”明书也有些狼狈,“公主呢?”
“在军帐里。”君至看着不远处死守的城,“你们在外多久了?”
“一天了,一边派人去通知巡检司,一边找了周边各城支援,军师带着大军,大概明日午后都能到。”枯离说道。
“嗯,其他各城都暂无异样,她在西境的势力也不多。扎营等支援,注意防守,严防敌人突袭。明日攻城,将圣河城的图域送到主军帐。”
“是,巡检司!”
君至走到主军帐,见凌心还是披着披风站着,依旧是他离开时的模样。君至走过去,从后面环住她,紧紧地揽在自己的怀里。
“在胡思乱想吗?”
凌心的身子,有颤抖,“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我只有自己藏在心里,不然还有更多的人会因此走上绝路,作为一个公主,我竟然连痛苦的资格都没有。”
“心儿······”
“阿至,我死过一回,你知道吗?”
君至心疼地将人揽入怀内,“对不起,当年,要是我早点到·······”
凌心回过头来,看着他,“阿至,你真的不在乎吗?”
君至想要再次拥抱她,却被她推开,“回答我!”
君至心疼地看着她,说道:“在乎,心儿,我在乎,我不会告诉你,发生的一切没关系,因为我知道,它一直在伤害你。我不会告诉你,我不在乎,因为我在乎,我在乎,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到。”
凌心拼命抵住他要上前的身子,摇着头,“不要靠近我,阿至,你这么好,这么好,不要靠近我······”
君至心疼不已,抓住她的双手在身后,将人揽入怀中,“心儿,不要因为这个,不要我。”
凌心终于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直到两人都冷静下来,君至解了凌心的披风,将她抱上了一旁的暖榻。
“阿至······”凌心看着他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身边。
君至宠溺地看着她,俯过身去,亲吻着她,一吻结束,君至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答应我,今天好好睡觉,等圣河城攻下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凌心的眼里,全是眼前的人。
他总有法子,让她如此安心。
“心儿相信我吗?”君至的掌中是她如玉的容颜。
“相信。”
“那就好!”
凌晨,君至早早地醒来,见凌心在身边睡得正好,抚着那如墨的长发,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想到当年初见,那样的场景里,她却依旧能自持。这许多年,她与他,总是千丝万缕地联系着。他恨他和莫问没有早到。可是他也庆幸此时能有机会再去保护她。
如此想着,君至俯身过去亲上了那香软好吃的樱唇,他想告诉她,她依旧完美无瑕。
一个浅浅的吻。
只是浅尝辄止。
她心里的结,得慢慢解。
“心儿,早。”君至将人揽入怀中。
“早!”
“还未天明,再睡会?”
“好。”
君至将听话的人护好,再次相拥睡去。
早食时分,弗儿端了饭食进来,见主子们早已洗漱完毕,此时巡检司正帮着公主挽发,只是有些生疏,弗儿放下饭食在一旁,等着吩咐。
凌心见弗儿来,终究忍不住,“让弗儿给我梳吧,你都试了半天了,我饿······”
君至看着自己手中怎么也不听话的青丝,无奈地将梳子给了弗儿。
弗儿笑着接过,“巡检司以后慢慢学吧!”
“这就是看着容易,做着难的事,心儿给我挽的时候很容易啊。”君至叹道。
弗儿一听笑了,“我家公主哪会挽发?还不是这一路为了巡检司学的?”
君至听完,见凌心果然有些羞涩。
弗儿已经熟练地挽了个发髻,“宫外不比宫内,还是这样不易散的发髻方便。”
“嗯,如此,更显得心儿英气逼人!不输男儿!”君至见挽发毕,过来欣赏。
弗儿见怪不怪,“公主,入画说,信已经给狄城主了,狄城主也等着你和巡检司前去。”
凌心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回头见君至有些疑惑,凌心深呼吸,“阿至,记得我跟你说过,送你一份大礼?”
君至等待她的下文。
“狄安已归。”
君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可知道,连湘儿都没有说服他,你当然知道,你竟然是洛天。”
“就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想起这一点来。”凌心坏笑道。
君至走过去,将人抱了起来,走到一旁喝粥,“所以你早就知道是我,却一直都不明言,然而此时,竟也拿你没法子。”
凌心坐在他身上,就势拿了筷子,夹了一个精致的糕点放在他的嘴里,“不管是洛天,还是心儿,都是阿至的,你可怪我?”
君至摇了摇头,“不怪,不舍得,不忍心,不能。”
凌心止住他不规矩的手,还好那些人识趣,忙完了事都出去了,不然就算她万事淡定,也没有如此厚的脸皮。
君至停了手,只是将人抱在怀里,“攻下圣河城,要在西支休整一段时间,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西支好好过个年,如果你母后答应,我们就在西支,成婚吧。”
凌心看着他,想着他的话语,彷佛想确认许多事情,最终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一吻,“好,都听阿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