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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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衙内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开裂了,这回是为了老太爷的丧事不得不亲自出面,听说被蔡家那帮混小子堵在了新郑门口,如果是蔡冲的丧事也就罢了,偏偏抬的是那个自缢身亡的女子,这分明是将孙家不放在眼里,蔡家势大,那是蔡太师的威风,如今被蔡太师的弃子们欺负就有些过分了,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是病猫啊。
可是,当他来到新郑门的时候,有种撞墙的冲动,因为他看到了一张极为讨厌的脸,这张脸在张家酒肆见过,在开封府衙见过,遇到这张脸,他总会倒霉的,因为这张脸,他受尽了一个衙内不该有的屈辱和痛苦。
他很想将这张脸的主人千刀万剐,但他做不到,因为连开封府盛大人都很忌惮的人肯定是有背景的人,开封府大堂上,这厮说的话很毒却很难让人反驳,“不信问官家”这样的话可不是寻常人所能说得出口的……
“哎呦喂,孙兄都包成粽子了,还来给老太爷送葬,孝心可嘉,令人钦佩呀……”正想着,那张脸已经凑到了跟前。
“家父毕竟年长一些,兄台高抬贵手,让家父先入土为安可好?”孙衙内强打精神,忍气吞声。
“令尊先走也不是不可以,那就看你有没有诚意了。”叶天一朝他勾了勾手。
“也罢,我这里有二百两银子,兄台不妨拿去吃酒。”孙衙内朝家奴使了个眼色。
“啧啧,二百两银子孙兄也好意思拿出手,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二百两银子买孙家在整个东京城的颜面,是不是便宜了些?”叶天一撇了撇嘴。
“怎样你才满意?”孙衙内快哭了,这厮比小鬼还难缠。
“一口价,城西孙家二百亩水浇地。”
“做梦!”孙衙内咬地牙齿嘎嘣嘣作响,谁家的面子值二百亩水浇地?这货如果不是白日做梦便是敲诈。
“孙兄不答应也行,叶某有的是手段让你身败名裂,死的连蔡冲都不如,以我掌握的消息,你干的好事,恐怕不比蔡冲少吧?”叶天一斜睨着眼睛,瞅孙衙内的眼神就像是在瞅一个死人。
蔡冲是怎样身败名裂的,他太清楚了,先是全城贴满了血泪斑斑“九大恨”的大字报,然后是字字诛心的小儿童谣,紧接着是苦主和广大市民参与的游行活动,群情激昂之下,事态失控,蔡冲丧身火海,即便死后还被开封府判了个罪大恶极咎由自取的罪名,最后落了个尸骨无存的悲惨下场。
想到这里便浑身打了个冷战,这样的死法太窝囊,不由得他不忌惮,自己干的那些缺德事虽比不上蔡冲,死一两次却是够了,看对方眼神,不像有诈,便颤声说道:“就依兄台,事后便将二百亩水浇地地契送到府上。”
“不必事后了,兄台这就差人去取,我就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地契来了,什么时候恭送老太爷灵柩出城。”叶天一瞅着被几百人堵得水泄不通的新郑门,感慨着胡四娘命短福薄,如果她还活着,与燕小乙举案齐眉夫妻恩爱经营着这二百亩水浇地衣食无忧是何等逍遥快活。
因为有了思想,时间才过的飞快,当残阳斜照,倦鸦归林的时候,东京城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鞭炮声。小年如期而至,只不过这个时代的鞭炮种类很单调,多以竹爆为主,只有少量的纸炮,至于空中的璀璨更是少之又少,除了零星的二踢脚和钻天猴再无其他,很难表达人们节日中多姿多彩的心情。
要想将东京城打造成名副其实的东方之珠,还需要做大量的工作,只有一处宅子和二百亩地远远不够。
二百亩水浇地就在金水河旁边,水丰土肥,冬小麦绿油油一片,名副其实的好地头。宅子的房契刚刚送来,附带着一封密封的信笺,送信的小厮说这是他家员外因为叶天一多给了一百两银子而多送了一样东西。
打开信笺,里面是一幅地图,便不动声色的藏了起来。多给的一百两银子,叶天一认为这是原房东应得的,先不说院子里皱丑瘦漏的太湖石假山以及建有九曲桥可以夏赏莲花秋摘莲蓬的人工湖,单说那片古梅林便是一笔不菲的财富,更不必说梅林旁边的那眼活泉了。
这房子至少应该值两千两银子的,房东却作价一千二百两,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让庄严出去一打听,问题出在孙衙内身上,原来那厮看好了这处房宅,又拿不出那么多钱,便不择手段逼迫老员外低价出售,老员外却也不是逆来顺受之人,即便是低价也不能便宜了孙衙内,机缘巧合之下竟卖给了初来乍到不知深浅的叶天一。
孙衙内还真是个送财童子,叶天一决定抽空买头獾去看看这家伙,獾油治烧伤最为有效了。
好宅子在谁眼里都是好宅子,庄严庄喜野猫这些小叫花子们从城郊的土地庙搬进来了,对他们来说,这里就是天堂,反之,因为这群活蹦乱跳嗷嗷乱叫的孩子,原本荒凉不堪的大宅院顿时有了人气。京城名画师张择端在参观之后赞曰:“楼阁亭榭,曲径通幽,假山池塘,移步换景,虽不及艮岳宏伟,其精致程度却稍胜一筹矣……”
在叶天一的眼里,来到大宋的第一处宅子更像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有血有肉有风韵有沧桑有故事也便有了底蕴,于是变得更加体贴更加通晓人情世故。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这处宅子便如沧浪之水,无论清兮浊兮都可以洗尽一身的疲惫,让他进入甜美的梦乡。
于是叶天一便将她称作“沧浪居”,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至少赵金奴和李师师都是赞不绝口的,想必扈三娘也是赞成的吧,叶天一合计着,既然有了安身之所,就需要将苦命的扈三娘和双儿接回来,给她们一个安稳的生活。
要接两个女人回来,仅靠他和马彪马豹恐怕不行,要知道在这个盗匪横行的时代,带着两个女人走近千里路没有一队保镖是不行的,可是雇佣镖局费用太贵,叶天一觉得还是跟盛章要几个差人比较划算。
不知是刻意讨好还是不堪其扰,总之盛大人一口答应了,一班的衙役在王都头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往沧浪居而去。
望着王都头那张磨盘大的脸,叶天一觉得盛章这回可能又要失算了,想要这样的大老粗大探出来小爷的底细,简直是痴心妄想。
从开封府到沧浪居要经过太尉府,太尉府门口的石狮子都要比其他人家的大一些高一些凶一些,高太尉很忙,这个时辰才打道回府,身边跟着四个抬轿的仆役,还有一个叶天一总觉得有些面熟,便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想看清楚究竟是谁。
踩着盐粒一样的小雪,瞅着身边这七八位扛着大刀片子的武夫,还有远处一身官服的高俅,叶天一觉得有点人在江湖的意思了,既然是江湖就会有刺客,像这种带点毛月月下点毛毛雪的夜晚最适合刺客出动了,显然高太尉并没有这样的觉悟。
刺客是从石狮子后面窜出来的,确切说是弹出来的,快地只剩一道身影,高俅只见一柄短剑直刺自己胸口,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人推到了一边,然后就看见那柄短剑没入了养子高昌的肋下。
血花喷溅,高俅一身月蓝色的官袍被染成了红色,散发出刺鼻的血腥之气。
“抓刺客……”高俅推开全身是血的高昌,惊恐地往高府正在缓缓开启的大门跑去。
“保护主人……”开门的小厮见高俅浑身是血,慌忙架起来往内宅跑去。
刺客的速度更快,想要抢在高俅进门之前将短剑刺入他的后心。叶天一看得出来,刺客是个瘸子,他的速度不是来自两条腿,而是来自左手所持的一条黑不溜器的拐杖,只要那条拐杖点一下地,便嗖地一下弹了出去。
高俅毕竟是带兵的太尉,看都不看,随手将那小厮往后一拨拉,短剑便刺进了小厮的后心,借此刻迟滞之际,高俅飞身窜入大门,顺手将门关上。
两击之下均未成功,刺客长叹一声,纵身跳上高墙,拔腿便跑,叶天一见他腿有残疾却在墙头之上如履平地,两条腿犹如一大一小两个风火轮,身影很快就隐没在黑暗当中,太尉府四名仆役和王都头等衙役瞎嚷嚷着追赶了一阵子,纷纷掉头回来,查看伤者伤势。
“快,送他们去医馆。”叶天一吩咐王都头,虽然鄙视高俅为人,但见死不救不是他做人的风格。
“多谢叶兄弟。”那人抬起了苍白的脸。
“高二,怎么是你?”叶天一认出舍命救高俅的正是自己逛状元楼时候所带的添头。
“叶兄弟,说来话长,如果这回死不了,哥哥请你吃酒。”高二面带歉意。
“你,你,你……原来并不磕巴?”叶天一惊奇地问道。
“见了血舌头就顺溜了,等伤好了,还得举牌子。”高二遗憾地摇摇头。
叶天一不愿见到血腥的场面,再者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至少在他看来去接扈三娘和双儿比高俅遇刺这件事要重要的多。于是没有等高俅换好衣服道貌岸然地再次出现,而是选择了离开,出了这样的案子,势必惊动朝廷大佬甚至不用多久连官家都会知道,至于将来作为人证接受调查那得看爷的心情,最少也得等将扈三娘和双儿接回来再说。
经过今晚之事,叶天一明白王都头这样的差人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要是真枪真刀干起来,一个都指望不上,真正办起事来还得靠马彪马豹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