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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夜游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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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为江南最富胜名的水乡,宣州有几大特点,一是河道多,二是桥多,三是河里的画舫多,尤其到了晚上,小巧的画舫一只只驶入河道,船头船尾挑着红灯笼,微风起,纱帘荡,露出端坐的姑娘,犹抱琵琶半遮面,纤细的颈脖勾勒出美好的弧度,一首软糯的吴侬小曲随风飘远,在这寂夜里,拔动了多少人的心弦?

灯草坐在船头,脱了鞋,赤脚浸在水里,船慢慢往前划,水波温柔的拂过她的脚,她双手撑在船面上,仰着脸,望着墨蓝色的星空,微风拂面,将一天的燥热都吹散,说不出的惬意,不知从哪艘船里飘出的丝竹声在夜里浮浮荡荡,她虽不懂乐律,也听得很认真,乌沉沉的眼睛里光芒闪烁,仿若星光。

船夫在船尾剖鱼,刚打捞的鲜鱼,剖肚洗净,拿酒和盐巴腌一下,用竹签插着,放在炭炉上烤,不一会儿,烤鱼的香味就四处弥漫下来,灯草鼻子下意识的耸了耸,扭头望去,视线却被船舱所阻,索性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要往后面去。

萧言锦一直在看她,见此举动便笑,“别心急,烤好了会端来的。”他拍拍身边的长凳,“过来坐。”

灯草听话的过去挨着他坐下。

萧言锦看了眼她的脚,“不穿鞋么?”

灯草长到这么大,不穿鞋的时候比穿鞋的时候多,打赤脚也很自在,两只脚丫子轻轻搓了下,“下船再穿。”

月光下,她的脚小巧如玉,十个脚指头白嫩嫩的,像剥出的笋心,在他身边养了这么久,养得越发水灵了。萧言锦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伸手把她的袍子扯了扯,遮住了脚面。

不一会儿,船娘将烤好的鱼端过来摆在小几上,殷勤的招呼着,“客官,趁热吃,凉了就有腥味了。”

荷花酿倒在白瓷的小杯里,映着天上月,伶伶如雪。萧言锦把杯递到灯草嘴边,“尝一口。”

灯草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小口,笑道,“好喝。”

船娘听了这话,笑得嘴都合不拢,“不瞒客官,我家的荷花酿在这十里八乡也是出了名的,清而不浊,香而不艳,便是姑娘家也能喝上两杯,只是后劲大,客官贪杯也要悠着些。”

“那就喝一杯。”萧言锦把杯放在她面前,又把一只烤鱼递过去,“小心刺。”

灯草接过烤鱼,细细的啃着。

船娘打趣道,“做兄长的对弟弟可真好,不像我家那两个儿子,跟仇人似的,见了面就掐。”

灯草知道她误会了,想解释,腰上被轻轻捏了下,她便没有开口。

等船娘走了,灯草说,“爷,下辈子,我跟你做兄弟。”

萧言锦又捏她一下,“不做。”

被拒绝了,灯草也不沮丧,哦了一声,专心至致的啃烤鱼。

萧言锦说,“不问为何?”

“爷说不做,自有爷的道理,灯草不问。”灯草端起酒喝了一口,嘴还咂巴了一下,小小的粉唇一张一合,萧言锦看着她,手心里的温度骤然上升,想再捏她一下,却是不能够了。他怕肌肤相触的瞬间,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或许是这风太撩人,或许是酒有点上头,萧言锦只觉得燥热,于是起身站在船头,望着水面上倒映的灯光发起呆来。

灯草将挑好刺的烤鱼送到萧言锦面前,“爷,你吃,挑过刺了。”

“你自己吃。”萧言锦说。

灯草不说话,双手呈着鱼,表情很固执。

萧言锦无奈一笑,接过竹签,咬了一大口。

灯草眉眼一弯,笑了。

画舫在七孔石拱桥边拐了弯,进入了一段较窄的河道,河道里来来往往的画舫不少,并肩而行,擦肩而过,轻纱微扬,弦琴琤琤,透过轻纱,隐约看到有琴师操琴,舞姬在翩翩起舞。

灯草吃完一条鱼,正要扯袖子擦嘴,一条雪白的帕子递过来,“扯袖子擦嘴的习惯不雅,你得记住自己的身份。”

每每萧言锦提醒,灯草才记得自己是个姑娘,但习惯使然,她依旧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子。

她舍不得弄脏帕子,扭头想避开,下巴却被萧言锦扣住,男人的手指温热有力,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四目相望,皆是一静,风从两人之间钻进来,无声的撩动着彼此的发丝和衣袍。

又一碟烤鱼好了,船娘正要端过去,被侯在船尾的冷锋伸手拦住,没有说话,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船娘被这个冷面随从唬得一动不敢动,呆呆站着。

游云快速掠过,遮住了月亮,光线倏地暗下来,幽黑的河面似乎有大鱼游过,又似乎是船夫撑着竹篙划过的水波,冷锋耳朵动了动,锐利的视线在河面上扫过。

风突然大了起来,周围画舫上的灯笼依次熄灭,他们船上的灯笼成了唯一的光亮。

船娘愣了下,“怎么灯都灭了。”

冷锋一个起落掠到船头,萧言锦意识到不对,把灯草拉到身边,一只手环在她身后,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水里有黑影掠过,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像无意间闯进了水怪的窝。

冷锋和萧言锦拔出了剑,剑光凛烈,船夫和船娘的脸都白了,哆嗦着问,“这,这是怎么了?”

“进船舱去,别出来。”冷锋低低喝了一声。

船夫和船娘缩着脖子进去了,还关上了舱门,可是很快,他们又出来了,一脸惊慌的叫道,“船漏了,进水了!”

有人在凿船。

水快速的涌上来,船身晃动着,萧言锦手臂收紧,搂住了灯草的腰。灯草睁大眼睛,看着水里的动静,向来漠然的脸上有了一丝惊慌,她落过水,对水有着本能的恐惧。

感受到了她的害怕,萧言锦低声说,“别怕,有我在。”

灯草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更贴近了些。

“船要沉了,”冷锋说,“得上岸去。”

萧言锦点了下头,手臂一挥,长剑划过漆黑的夜,搂着灯草就要纵身腾起,却见无数竹篙从四周的画舫伸出来,编织成一张大网,只待他跃起,就会齐齐落下,将他打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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