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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Chapter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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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业余时间都有哪些兴趣爱好?”姑娘切开一块鱼肉,优雅微笑着问。

食物精致新鲜,钢琴旋律款款,侍应生来去轻巧,不带起一丝声响。严峫的视线越过对面,直勾勾望向餐厅的另一个角落,直到姑娘脾气很好地加重语气:“——业余时间您都有哪些兴趣爱好呢?”

“嗯?”严峫回过神来:“没什么业余时间。市局加班一个月两次一次半个月。”

“……那您放假的时候会看书,旅行,或者去听音乐会吗?”

“音乐吗,”严峫兴味索然道,“开车的时候会放个凤凰传奇啥的。”

“……”这姑娘真是修养相当好才能硬生生控制住了面部表情,甚至灵机一动想出了新的话题:“既然您工作那么忙,应该遇到过很多案子吧。”

严峫:“啊,那倒是!”

“太好了,从小我就最崇拜警察了!您知道什么新奇的案件可以告诉我吗?”

不远处餐厅窗前,杨媚不知道在说什么,连盘子里的东西都不怎么吃,一个劲地跟江停喋喋不休。江停的吃相还是那么有条不紊又细嚼慢咽,偶尔从鼻腔中出个单音,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严峫第八次收回堂而皇之的窥探视线,心不在焉道:“新奇?没什么新奇的,都差不多。”

姑娘看看严峫的脸,决定冲着颜值再给这个男人最后一次机会。

“——要说新鲜的话最近倒确实有几个。”仿佛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严峫想了想,终于勉为其难地开了尊口,说:“前几天高速公路上有个犯罪嫌疑人被毁尸灭迹,货车来回碾压了二三十遍,噢哟那个尸体就跟你盘子里的肉酱差不多,我们警察拿着铁钳捡了几个小时才整出俩塑料袋来。还有上个月,就是你这么大的姑娘协助运毒,拿保鲜膜包了塞进私|处,卧槽那恶心的,事后我们女警差点几天都没吃下饭……”

不该给他任何机会的,姑娘木然想道。

“……所以我说像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就不该太晚出门,走夜路提高警惕,穿衣服也都注意保守点。不是说我们男权社会指责受害女性什么的,问题是有些禽兽那就不是人,指责了也没用。哪怕把他们抓起来在监狱里享受一万遍菊花变向日葵的快感,受害人本身的创伤都很难被抹去,所以要从概率上……哎服务员!”

暗中观察的总经理立刻快步上前:“少东家。”

严峫指着远处正起身往观景台走的江停和杨媚:“他们这是去干嘛?!”

总经理满脸同情:“他们吃完了,想去吹吹风。”

严峫:“……”

严峫犹如现场抓奸了的正房,从他的表情来看,那两人可能不是去观景台,而是手拉手去民政局领证。

“咳咳!”相亲姑娘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提起包微笑道:“真高兴今天和您见面,严先生,我差不多该回去了,咱俩就别交换联系方式了吧。”

“?”严峫这才再次回过神来:“怎么了?这不聊得挺好么?”

总经理惨不忍睹地捂住了眼睛。

千金大小姐这会儿真是用尽了毕生的家教和修养,笑吟吟道:“不呢严先生。”

严先生:“……”

“我能冒昧问一句吗,您刚才一直在看的那对男女是情侣还是夫妻?”

夫妻?夫妻你妹!

严峫斩钉截铁道:“兄妹!……不,姐弟!”

姑娘眼底写满了热情和鼓励:“既然不是情侣夫妻,那想追就去追吧!用武力踏平一切阻碍!最好现在就打起来!我先走了,拜拜哟。”

严峫说:“啊?”

姑娘给了他一个“快上啊”的眼神,尽管看上去很像翻白眼,然后抓起香奈儿雪白兔毛小手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尽管你很可怜,”总经理拍拍严峫的肩,沉痛而公平:“但这确实是你的错。”

严峫满脸懵逼,似乎整个人还游离在状况外,甚至有点委屈:“我就看了两眼!”

严峫三下五除二把盘子里剩的牛排吃了,一抹嘴站起来,揣着烟盒直奔观景台。玻璃穹宇内繁花似锦,茉莉雪白芬芳,凤凰木郁郁葱葱,玫瑰藤环绕着大理石柱弯曲向上;江停背对着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只见杨媚的头正以每秒半厘米的速度缓缓倾斜,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靠在他肩上。

严峫:“咳咳!!”

杨媚:“!!”

杨媚回头怒视,严峫则露出一个跟刚才停车场内的她别无二致的笑容:“我刚接到市局的电话。”

江停敏感地回过头。

“关于新型芬太尼化合物流通的紧急预警……”严峫满含深意地顿了顿。

果然江停不负重望:“杨媚先回去吧,我跟严副队商量些事情。”

杨媚简直出离的愤怒了,她就好像被人硬生生往喉咙里塞了个鸡蛋,呼哧呼哧喘了会气,猛一甩头,蹬蹬蹬经过严峫身边时狠狠瞪了他一眼,眼底明明白白写着“老娘要手撕了你”这几个大字。

严峫谦逊颔。从杨媚的后续反应来看,她大概是把自己的高跟鞋当成严峫的尸体了。

·

“新型毒品怎么着?”江停淡淡道。

严峫没回答,走上前站在他身侧,点起一根烟。

“……”江停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明晃晃的“此处禁止吸烟”牌,沉思片刻,抬手勾了勾食指。

严峫于是从善如流地给他摸了根软中华,点着了,两人分别转向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同时长长吐了口烟。

脚下远处繁华的都市被淹没在白雾里,随即瞬间烟消云散。

“这次是因为什么?”江停问。

严峫说:“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女人心海底针呐。”

江停微微侧过头,杨媚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餐厅里了。他弹了弹烟灰,对严峫说:“可能你还没认清自己内心真正期待的另一半。”

严峫特别错愕地瞅了他一眼,大有我没想到你竟是这么文艺的江支队的意思。

江停摇了摇头,“我也没什么经验,只是从理性的角度出给你点建议罢了。”

严峫眨巴着眼睛,突然手肘撞了他两下:“喂,前辈。”

“干嘛。”

“你也是这个岁数了,就没相过亲?”

“组织给介绍过。”

“结果呢?”

江停说:“你不是看到了吗?”

严峫上下打量他,揶揄道:“哟,没想到前辈也曾经折戟沉沙……”

“基本都是我拒绝人。”

“——啊?”

江停抽了口烟,说:“当一线警察的,既然没有做好保护家小的准备,就不要轻易拖人下水。心里有了羁绊,很多时候会瞻前顾后,不仅害了别人,更是害了自己。当然,相亲之后我没什么太大兴趣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噢……”严峫拖长语调,若有所思地撇嘴点头,突然好像咂摸出了哪点不对:

“没兴趣?”

“嗯。”

严峫的眼皮快速眨巴了几下,“你……交过女朋友吗?上学时期无疾而终的青涩初恋不算的话?”

“那没有。”

严峫重复道:“……没兴趣?”

江停说:“一个月加班两次每次加班半个月,我这个年纪还没得心梗算不错了,哪儿来那么多兴趣。”

咔擦!

恍若一道闪电劈中灵魂,严峫脑海中久久回响——没兴趣!

他对交女朋友没兴趣!!

难道他喜欢男的?

卧槽那不能,堂堂恭州禁毒第二支队长要喜欢男的,那八卦新闻早传遍神州大地了。但如果不喜欢男的他怎么会没交女朋友,不符合正常行为逻辑啊?难道他不行??

等等,假设江队喜欢男的,那行为逻辑其实并没有矛盾之处,早年他力排众议把二等功归还给我的往事就有解释了。毕竟当年我英俊潇洒,身手了得,雄性荷尔蒙风靡整个建宁加恭州,上到六十岁阿姨下到十六岁少女……等等!难道他暗恋我?!

严峫表面毫无异常,内心天崩地裂。

怪不得他同意接受房门钥匙从杨媚那KTV搬来我家,怪不得他愿意陪我相亲而且还叫来杨媚打掩护,怪不得今早出门前他特地问我要不要也给我带瓶奶……等等!怪不得他在我车上喝牛奶!一切都有解释了!

江停顺口问:“你怎么了?”

怎么了?我是个直男我还能怎样?虽然你长得很好看,智商也很高,腰细腿长皮肤白,但是……但是……

严峫恍惚地抽了口烟,灵魂仿佛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竭力搜寻可以抓住的救命绳索——但是什么?

——对,男的不能生孩子!

严峫如释重负,感觉自己岌岌可危的直男认知,不,甚至连灵魂都得到了救赎。如果再回车里看几分钟心理学大师著作的话,说不定马上他就要立地飞升了。

“喂,”江停眉心微蹙,大概觉得严峫正沉浸在相亲失败的痛苦中不能自拔,于是主动拍了下他的背:“想开点,缘分这东西很难说,也许明天转角就遇见了。”

严峫猝不及防,被拍得一个趔趄,瞬间感觉背后被碰到的地方触电似的酥酥麻麻,手一软差点把烟头丢了。

“……”江停终于现不对:“你没事吧?”

严峫茫然看向他,目光久久停留在江停形状漂亮的嘴唇和雪白整齐的齿端上,除了一开一合的动作之外,什么都听不见,脑子里嗡嗡作响。

卧槽转角就遇见缘分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在暗示我追他?虽然我也不是不能追,而且江队长得很好看,但毕竟男的不能……不能……刚才说男的不能干什么来着……

“严峫!”江停在周遭几名游客怪异的视线中压低声音呵斥道,“你手机在响!”

“啊?”严峫一个激灵,下意识摸出手机,果真是市局来电。

市局来电通常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轮休假的第一天,但又不得不接。严峫刚想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突然又回头对江停匆匆道:“你在这等我,别乱跑!”随即拿着手机,大步流星地走了。

“喂,大苟?”严峫在吧台后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示意亦步亦趋的总经理离自己远点,语气中暗藏火星:“怎么着,有案子?”

“叫苟主任!”苟利倨傲地道,“你这乌鸦嘴,就不能盼点好的吗?就不能是老魏体谅大家辛苦,主动给每人多两袋米两瓶油,或者是从公款里拿钱出来请大家今晚聚餐吃烤肉吗?”

“哎哟,那感情好,正好我们家新开了个烤肉餐厅……”

“我瞎说的,”苟利微笑道,“有案子了。”

严峫周遭气压顿时凝固结冰,温度瞬间掉到了零下二十度。

“十分钟前分局刚把情况汇报上来,一对夫妻收到勒索短信,他们刚初三考完试的儿子跟同学出去野营被绑架了,绑匪勒索两个亿。”苟利说:“啥都别说了,赶紧让刑侦支队的人都回来吧,咱们命里八字就跟放假没有缘。”

严峫却觉得不对,“两个亿?”

“嗯哼,数额特别巨大,所以第一时间就被市局接手立案了。”

“根据我对建宁市富豪阶层的了解,能从流动资金中短时间抽出两个亿的不超过五个家庭,唯一家里有儿子且儿子在国内的现在正跟你通话,我确定我没被绑架。”严峫狐疑道:“失踪者父母是干什么的?你确定是绑架不是恶作剧?”

“这我哪儿能知道,据说夫妻俩开了个小公司,跟普通人比家境还算殷实,但两亿是别想了。”苟利说,“不过呢,我个人觉得这案子非常诡异。”

“怎么?”

“绑匪随短信来的照片,是一件浸透了鲜血的T恤。”法医室里苟利顿了顿,颈窝夹着话筒,盯着眼前的高清放大图,拧起了眉头:“照这个出血量来看,失踪者还活着的可能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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