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回 小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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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尚兕局医女的职位，相当于高级公务员，待遇理应还是不错的。
她这般安慰着自己，不觉已至未央宫门口。内侍示意她下车，又令个小太监替她拿着行礼和药箱，便带着千禾一路往钟粹宫去。
千禾初次进皇宫，对周围一切都满心好奇，然记着前世看宫廷小说的经验：入宫小萌新决不能乱瞅乱看，如若看到了不该看的人、不该见的事，一个不小心就早早领盒饭了。
于是她垂颈低眸，一语不发地跟着内侍快步往宫闱深处走。
在宫内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方至一座精致宫殿门前。内侍向守门侍卫道：“烦劳向夫人通禀一声，医官白千禾到了！”
侍卫进去通传，又过了约一炷香的功夫，有个中年女官出门来，对内侍与千禾道：“夫人正小憩，不便打扰，白医官随我来！”
说罢，便面无表情地转身便走，内侍忙推了千禾一把，示意她跟上。
千禾便跟着中年女官离开，路上，中年女官冷声道：“我乃尚兕局司药女官莲心，日后你便在我手下做事。你可以唤我莲心姑姑。”
听说是自己的上司，千禾忙乖巧地唤了一声：“莲心姑姑安好！”
“我安不安好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宫中的狸小主们安好，这才是你日后需要关心之事！”
“狸小主？”
莲心姑姑不耐烦地瞥千禾一眼：“狸小主，便是宫中各位娘娘们豢养的狸猫儿，皆是各地千里挑一的贡猫，个个金贵无比，故而宫中以‘小主’称之！”
“原来如此。”千禾小心翼翼再问道：“请问姑姑，宫中共有多少狸小主呢？”
“多得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宫中的妃嫔们酷爱豢养狸猫，故而整个大齐朝大兴贡猫之风，由此扯出了多少黑色利益链条。多少人因贡猫平步青云，又有多少人因贡猫倾家荡产！
千禾心中暗自感慨，再想请教时，却见莲心姑姑抿着唇，一副“你很聒噪”的嫌弃神情，只得识相地闭了口，心想：这位女上司，怕是不太好相处。
尚兕局距离猫贵妃的钟粹宫不甚远，莲心带着千禾快速走了一圈，给她指了平日里轮值、煎药等的地方，又背诵课文似的，跟她说了一长串规章制度和注意事项，全然不管千禾是否记得住。
最后，莲心将她带至尚兕局后面的一幢小院儿，随手向个偏房一指，道：“那就是你的住处！明日卯时上工，莫要迟了！”说罢，转身便走。
千禾见自己的行礼和药箱已被放在了墙角下，便拎了东西往屋里去，熟料她刚一推门，门竟先一步开了，一个着鹅黄色宫装的少女险些和千禾撞个满怀。
千禾忙后退两步，先道：“抱歉抱歉！”
那少女抬眸望了她一眼，立时绽出个大大的笑容：“你是新来的女官？也住这间屋子？”见千禾怯怯点头，少女竟雀跃了一下，上前一把挽住千禾的手臂，笑道：“我盼了多少日子，可算有个同伴儿了！日日回屋没个说话儿的人，可要把我憋闷死了！”
千禾被她灿烂的笑容感染，心情亦舒缓了些：至少这个室友，还是蛮可爱的。
少女边帮千禾拿东西进屋，边热情地自我介绍，说自己是苏州人士，今年十六，姓金名柳然，千禾也可以唤她小柳儿。
千禾问道：“你也是尚兕局的女官？”
“没错呀！”小柳儿说话带着浓重的吴侬口音，又脆又甜，“我们金家是苏州有名的刺绣世家，我被召进宫来，专事替狸小主们做衣裳的！”
千禾暗咋舌：宫中的狸小主们不但有专属医生，还有专属绣娘，待遇真非同一般！
怕千禾不信似的，她拿出自己正在做的一件红色缎子小衣裳给千禾看。
千禾伸手摸了摸，衣料丝滑如水，大红底色上用银线绣着锦鲤，个个摇头摆尾、栩栩如生。
“真好看呐！”千禾发自内心地赞道：“你这刺绣，简直巧夺天工！”
小柳儿被夸了分外开心，咧嘴乐道：“这衣裳做好了，荷花小主必定十分喜欢！”
“荷花小主？”
“就是住在芳林阁的何美人养的狸小主啊！”小柳儿一边继续做刺绣，一边跟千禾聊道，“荷花小主可是咱们宫中除了衔蝉夫人之外，最漂亮的一只狸小主了！通体蓬松雪白，走起路来像朵云彩似的。一双眼睛生得清澈碧蓝，比湖水还通透！更兼性情格外温柔乖巧，叫声甜甜软软的，酥化人心！连咱们陛下都几次赞过它呐！
何美人是去年进得宫，原本位份不高不甚受宠，却因为荷花而受到陛下青睐，成了后宫的红人！”
千禾不禁咋舌：只听说过后宫之中母凭子贵，在大齐后宫却是主凭猫贵，也是新鲜！
“还有桩好玩儿的事。”小柳儿许是独居憋闷久了，聊起天儿来刹不住车，继续眉飞色舞道，“与何美人同住在芳林阁的郑婕妤也养了只猫小主，却是只金黄色的公猫，唤做‘金珠’。
别看金珠平日里威风凛凛像只小老虎似的，一看到荷花就秒变舔狗，缠着荷花各种谄媚示好，甩都甩不掉！
原本，何美人对此很是恼火，跟郑婕妤闹了几次。偏偏有一回，金珠追荷花的一幕被驾临芳林阁的陛下看到，将陛下逗得哈哈大笑，说两只猫儿演出了《诗经》中的名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籍于此画了一副《猫戏图》。
因为陛下喜欢看，何美人便也不好再发难，只能任由荷花每天被金珠追得满院子跑！”
千禾笑道“还有这样的事！”
“宫里的稀奇事多着呢，我以后慢慢儿讲给你听！”
这个健谈的舍友，可比高冷女上司好相处多了。千禾自然问起她关心的问题：“咱们在尚兕局供职，每月有多少月俸？”
“像你我这样没有品阶的，每月俸银十两。”
“才十两？”千禾略感失望：还不如她开玉狸堂挣得多。
“这只是月俸银子。”小柳儿放下针线，掰着指头数，“此外还有冬夏季节的冰炭，一年四时的制衣，皆不用花钱。只要将狸小主伺候好了，娘娘们高兴了赏赐下来，那就不可计量了！”
千禾找到些心理平衡，又问：“我听说每月有三日休沐？”
“确有，但要看上官如何安排。像你的休沐，就得听司药官莲心姑姑的。”
“我看莲心姑姑，不太好相处的样子。”千禾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