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回 我已找到了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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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和李婶儿是开铺子卖熟食的，子女皆不在身边，家里只有他们老两口，很是寂寞。且他们夫妇忠厚老实、性情善良，是值得托付之人。”千禾跟阿墨商量，“倘若三娘愿意，对于她和孩子们来讲，的确是个好归宿。”
三娘听阿墨说罢，又高兴又感激：“不瞒恩公说，我原本是秦楼花魁养的猫儿，后来花魁娘子横遭祸事、不幸香消玉殒，我便被赶了出来，成了居无定所的流浪猫。
我这辈子已别无所求，只希望我的孩子能有个家，安安稳稳地长大。如今既有良善人家愿意收养，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两厢情愿，一拍即合。李叔李婶便择了良辰吉日，郑重地登门来行“聘狸奴”之礼。
大齐朝以猫为尊，故而收养猫儿的规矩也极为郑重，颇有几分嫁娶的意味。一大早，李叔李婶儿便带着用柳枝穿成串儿的小鱼来到玉狸堂，将“聘礼”和“聘书”——纳猫契送到千禾手上。
千禾详细交代了小猫崽儿的喂养注意事项，又将它们惯用的猫窝、食盆、玩具等物皆打包，当做“嫁妆”陪送了去。李家人千恩万谢，带着猫儿三口高高兴兴地走了。
千禾送到门口，莫名眼眶发酸，竟有种老母亲嫁女的伤感。
阿墨和十三则站在屋檐上看着，阿墨道：“三娘和孩子能有个好归宿，你也可以安心了。”
十三点点头，忽然开口道：“我也该走了。”
阿墨愣了愣：他原本以为，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十三已经能够接纳莹儿，没想到他依然决定要离开。
“我知道不能干涉你的自由，但那孩子也实在可怜。”
十三的瞳孔缩了一下，道：“可我终究不是她的猫。今日她来之后，就算是我与她的道别。”
阿墨叹了口气，默默地点了点头：十三走后，只怕千禾又有得伤脑筋了！
偏偏这一日，莹儿没有来。
十三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也没见到莹儿的影子，虽一言不发，却在玉狸堂门口不住地转来转去。
阿墨看出了他的焦虑，建议道：“你若担心那孩子，咱们不妨去她家看看。”
十三依旧一言不发，却转身跃上了屋檐。
两只猫一路来到后街的许家，藏身在窗户下面观望，恰见许婶儿正带着个郎中模样之人，急匆匆进屋去。
须臾，便闻屋内许婶儿焦急问道：“韩大夫，我们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脉象虚浮急促，似是忧思过重，或惊吓所致。这孩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骇人事？”
“真被您说着了！”许婶儿伤心道，“昨日傍晚，小姐在巷子里玩耍的时候，被隔壁孙家的两个小少爷取笑，说她是什么‘丧门星’，克死了父母双亲，还让街上的孩子都不要跟我们家小姐交好！
小姐回来的时候脸色煞白，失魂落魄的，当夜就起了高烧，烧得神志不清，怎么叫都叫不醒……”
“小小年纪，说话如此歹毒伤人，真是缺德少教！”韩大夫也有些愤愤不平，又仔细替莹儿诊视了一番，道：“我开一幅方子，你找着抓药煎药，连喝上三日，小姐的病便没事了。”
许婶儿赶忙道谢。韩大夫写好药方，又忍不住提醒一句：“这孩子年级尚幼，却已有忧思过重之相，积郁久了，容易伤心脉、摧肝肺，对身体大有害处。你们还是要多加劝慰疏导，让她平日里高兴些才是！”
“您说的没错。”许婶儿叹道，“以前还有只猫儿陪着她，她过得还开心些，可如今她的猫儿也……”
窗外，阿墨感觉十三的身形明显僵了僵，尾巴也竖了起来，却依旧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儿？”
“孙家！”十三说罢，便杀气腾腾地跃上了墙。
阿墨赶忙跟上去：“你想去给莹儿报仇？！”
“恶语伤人至此，难道不该得到惩罚？！”
“你冷静点儿！”阿墨索性拦在他身前，“这条街上人人都以为你是莹儿的猫，倘若你这般大明大亮地去替莹儿报仇，孙家必定追责到莹儿头上，岂不是平白给莹儿家添麻烦？！”
十三也怒了，浑身的毛儿都扎了起来：“那就放任他们欺负莹儿不成？！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便是被孙家人打死，我也认了！”
“匹夫之勇！你就不能用点儿脑子？”阿墨叱道，“报仇，也不是只有一种形式！”
翌日一早，千禾吃早点时听孟大娘说起，昨夜里后街孙家的儿子，被“树精藤怪”给缠上了，虽说没受什么伤，却吓得不轻，到现在还直说胡话。
“听说那树精藤怪生得极其吓人，黑黢黢乱糟糟的一团，还有两只发金光的眼睛！孙家人都吓坏了，正忙着请道士驱邪呢！”孟大娘说着轻啐一口，“街坊们都说，是孙家人平日里品行不端，做生意缺斤短两的，这才招了报应呢！”
千禾边喝粥边默默听着，心里却疑心是某位以“行侠仗义”为己任的老大的手笔。
当莹儿退了高烧，从昏迷中醒来，睁眼便见她的灰猫正如往日一般伏在她床头，眯眼打着盹儿。
莹儿又惊又喜，一下子坐起身来，张开双臂将灰猫儿抱在怀里，把一张小脸儿整个埋在它背上，“灵灵！你终于肯回来啦！”
十三瞳孔都缩了缩，心底暗自苦笑一声，却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亲昵。
脑海中浮现出昨夜惩治罢孙家少爷之后，在屋檐上与阿墨的对话。
“你当真决定不走了？”阿墨问道。
十三望向莹儿的窗口，毅然道：“既然这孩子跟我有缘，我愿意陪伴她长大。”
阿墨轻笑了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认主了，果然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不是我的主人。”十三道，“而是我的守护对象，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等她长大了，不再需要我了，我便离开，继续浪迹天涯去！”
阿墨点点头，“无论如何，希望你过得顺心遂意。”
“多谢。”十三转身跃上许家的屋檐，“我已经找到了我要走的路，你呢？”
“……”阿墨一时语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