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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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我爸一把抓过我的胳膊，用力把我扯进屋里去。
我爸一身蛮劲儿，他扯我的时候，也不知道顾及我是个女孩子，箍得我手臂生疼，眼睛里直冒泪花。
小姑姑着急地跟在后面，刚一进门，我爸就转身冲小姑姑吼，“把门关上！”
小姑姑缩了缩脖子，想朝我身边跑，又被我爸瞪了一眼，不得不转身回去关门。
一路来到大堂，奶奶坐在饭桌正中间，我妈坐在奶奶旁边，伺候着吃晚饭。
听见声响，两人都抬起头。
“啪嗒”一声，筷子掉在桌上，奶奶眼里含着泪光，激动得直要起身，我妈一只手紧紧按住奶奶，不敢看我，侧头悄悄抹泪。
“吃饭！”我爸一把把我送到饭桌面前，给我按在凳子上。
他和小姑姑分别坐在奶奶右手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妈连忙去厨房里给我拿了一副碗筷。
饭桌上大家都低着头不说话，尤其是奶奶和我妈，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只要一接触到我的眼神，就会立马躲闪开。
我越发觉得不对劲，多次想要开口询问，都被我爸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这顿晚饭吃的十分压抑，但我还是坚持把碗里的饭都给吃完了，没有浪费。
我妈站起来收拾桌子，小姑姑时不时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爸，饭都吃完了，您总该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了吧？”
我爸抹了把脸，抽出根烟点上，仍是不言语。
奶奶低声抽泣，不停说着“造孽啊造孽啊”。
我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二叔和三叔从大门口走进来。
“再坐会吧。”奶奶向他们哀求，“沅沅才回来，板凳还没坐热乎。”
“叔娘，不是我们不给你这个面子。族长正发火着，让沅沅把饭吃完，已经是我们两兄弟的最大底线了。”
族长……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手指紧紧攥住衣角，心脏跳动的速度不受控制地变快。
我们唐家其实算个大家族，不过十几年前族长南下创业，揽了大笔财富，前几年才回来。
他自然不肯再住在乡村里，在城里买了别墅，有些族人讨好巴结他，也跟着去了城里，偏偏我爸脾气爆嘴巴直，不会恭维人，于是整个唐家就剩我们一家在永宁村待着。
我年幼时曾经见过族长，他头发上抹了精油，往后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成套的白色西装和白皮鞋，不沾一丝尘埃。
在还穿着破烂衣衫扛锄头干活的永宁村，族长一家显得格格不入。
那时，他摸着我的脑袋，笑的意味深长，“长得挺可爱的姑娘，可惜了。”
我爸妈和奶奶都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族长给我们家带来了很多鸡鸭鱼肉和米面，还有漂亮衣服，可那几天我们家的气氛都很压抑，以至于我从小到大都不喜欢族长。
从前我不明白，爸妈明明不喜欢族长，为什么还要让他们来我们家。后来我明白了，族长代表着权威，唐家的权威！
而他们找我，只会有唯一的一个目的——
将我送去陵墓。
眼看着二三叔朝我走过来，我捏紧拳头，垂着头，看似温顺，却在等待反抗逃走的时机。
就在这时，小姑姑突然尖叫一声，我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她端起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残羹剩饭，狠狠往二叔头上砸去。
二叔打理得精细得体的头发和衣着一瞬间被菜汤浸透，散发着一股菜香味。
在一阵怒骂打闹中，小姑姑牵着我的手，飞快冲出家门。
“她跑了！”
“追啊！”
“唐六，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你给我等着！”
我听见身后传来我爸的喊叫声，但我没有回头，紧紧握着小姑姑的手，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
路边的树木快速倒退，风吹的脸生疼，尘土飞进眼睛里，我不得不半眯着眼，跑的气喘吁吁。
然而，当我跑到村头时，却见到十来个身穿西装的彪形大汉。
他们一个个手里都拿着铁棍，似乎早就在这里等着。
我睁大眼睛，慌忙回头，二三叔和我爸已经追上来了。
见我站在原地彷徨无措，二三叔脸上露出狰狞得意的笑，“崽种！你跑啊！跑啊！”
小姑姑紧紧拉着我的手，急得直跺脚，“沅沅……沅沅……”
我用力甩开她，在她茫然的神情中，一把将小姑姑推出去。
她一个不备，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流露出伤心的神情。
我一人站在石子路上，与前后夹击的两队人马对峙，十指捏成拳头。
二叔撮着唇边的两撇小胡子，眼中尽是嘲讽之意，“怎么？还想动手啊，你个小兔崽子，找死啊？”
我紧紧盯着他，嘴唇抿得很紧，并不言语。
我知道，我只是一介弱女子，又未习武，无法只身对抗这十几个大男人。
但是，无法对抗不代表我不会反抗。
没有人想死，没有人愿意被送去陵墓里，我也想活着！
村子里很多村民都被村口的动静吸引来，还有老太太一边端着豆子剥壳一边看热闹。
二三叔冲过来，一人抓住我一只胳膊，把我朝车子那边拖过去。
我拼命挣扎也敌不过两个成年男子的力量，反而把手臂弄的通红，我便上牙去咬，早中过一次招的二叔已有防备，腾出一只空手狠狠扯住我的头发，我头皮生疼，被迫往后仰起脑袋，眼里蓄满泪水。
耳边传来三叔的嗤笑声，“行啊，叫也不叫一声，有点骨气。”
“可惜咯。”
我狠狠瞪着他，目眦欲裂，双眼发红，充斥着仇恨的光芒。
我清晰地看见三叔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待他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狠狠冲上前，攥住我的胳膊，“啪啪啪”，上来就给我两巴掌。
头晕眼花，耳边嗡嗡作响……一股铁锈味从嘴角溢出，我的脑袋无力地垂下去。
“啊！”
女人的尖叫声陡然响起，我模糊的意识有了一点回转，抬起一点点眼皮子，我看见一个穿着烟色碎花的衬衣的女人哭嚎着冲过来。
那是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