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幼儿园外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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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海州，天气热的蒸笼一般。
小红花幼儿园外。
一个穿着破旧棉袄的青年，拎着小蛋糕眼巴巴的扒着铁门望着里面。
门卫见又是这人，不由调笑道：“哟，林大傻子又来接孩子啦？”
“对，对……接囡囡……”
青年咧嘴不住的傻笑，仿佛是什么极其开心的事情，重重的点头。
另一个高个门卫却是骂了起来，“每天这么早来，你他妈脑子装的是屎吗？”
他本来也没有多讨厌这傻子，毕竟怎么说也是园里孩子的家长。
可偏偏这傻子天天提前两个小时就来！
那本来可是他们偷着休息的时间，全被这傻子给搅合了，说话怎么可能好听。
再看这傻子脸上的笑，高个门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给我滚远点站！臭傻子！”
“哥，我知……知道的。”
青年吓的脸色一白赶忙挪到了不靠近大门的地方，但旧巴望着大门内。
“他妈的，我要是这傻子，直接自己找个地方投河死了算了！活着简直浪费粮食！”
高个门卫依旧骂骂咧咧，他今天正准备今天上白金呢，全被这傻子搅合了！
另一个门卫则是揶揄道：“嘿，换张哥你是这傻子，怕是舍不得死哦。”
“这什么话？”
“什么话？嘿嘿，忘了这傻子那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了？”
“卧槽！你这么一说……还真舍不得死，傻就傻，能睡叶清秋也值了啊！”
高个门卫顿时精神了，“叶清秋我见过两回，那长腿，那胸，我能玩一辈子！你说叶家怎么就不找咱们当赘婿呢？老子不比这废物好一万倍？老子活可是相当好，绝对让叶清秋嗷嗷叫！”
“谁知道呢……”
青年似乎完全听不懂二人说的话，侧着头巴望着幼儿园内，但眼睛已经有些泛红了。
他是个傻子不假，但正常对话还是能听明白的，这两个人……是在羞辱清秋！
可……他不敢动手呀。
因为每次动手，岳母不但会打他的耳光，还会把他关进小黑屋。
那里是家里杂物间改的，只有一点点大，躺都没有地方躺下，而且还没有吃的……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被关进之后，他就不能去接囡囡上下学了。
而接送囡囡，是他为数不多快乐的事情了。
毕竟清秋要上班，家里只有囡囡异人愿意和自己说话，一起玩了。
所以，他蠕动了两下嘴唇，最终松开了拳头，努力把思绪转到了囡囡身上。
而一想到女儿，青年很快就开心、甚至有些得意了起来。
囡囡今天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因为自己今天挣钱了！
早上回去的路上遇到的废品站老汉，告诉他一麻袋瓶子给他两块钱。
于是他今天早早把囡囡送到了幼儿园后，就立马到处捡瓶子，四个小时终于捡满了三个袋子，足足挣了六块钱！买了囡囡最爱吃的蛋糕！
囡囡见了一定开心死了！
林东似乎已经看到女儿跳起来亲自己的场景，脸上的笑容越发茂盛。
可等啊等，一直等到太阳从半空到快要落山，幼儿园都没有放学。
等到最后，林东已经汗流浃背，嘴唇都有些发白了，终于，放学铃响起了。
林东疲惫一扫而空，有些兴奋的凑到了大门口。
这时来接孩子的家长已经不少了，看到满身汗味穿着棉袄的林东，都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林东不由低下了头。
但想到丫头，他最后还是站定了，要，要让丫头第一时间看到自己呢！
这时，老师带着孩子们出来了，一个又一个的交到了家长们的手上。
一时间，欢声笑语。
林东也看到了自己女儿，小家伙粉妆玉琢，虽然只是穿着最普通的连衣裙，但却是他心中最可爱的小家伙，登时笑容都要从眼角溢出来了。
可女儿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而是低着头，跟在老师后面。
老师也没有把人交到自己手里，而是道：“林莜儿爸爸，你先别着急，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林东一下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紧张的握着手上的蛋糕。
等了好一会，其他小朋友都接走了，只剩下了一个林莜儿和一个小男孩。
老师见小男孩的家长还没来，于是便和林东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今天林莜儿打了其他的小朋友！
“打……打人？”
林东急道：“囡……囡囡不会打人的，老，老师，她不会的！”
在他心里，女儿是世界上最乖，最善良的囡囡，怎么可能去打别人！
一定是搞错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好多小朋友都看到了！事情我们也了解过了，不信你看徐乐的脸上！”
老师本就嫌弃林东身上有味道，闻言更是不耐烦，指了指边上小男孩的脸颊，那上面果然有一块轻微的红色。
“这……这……”
林东嗫嚅着嘴唇，依旧不住的道：“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跟你说话那么费劲呢？”
老师有些无语了。
边上的高个门卫这时候忍不住了，“费劲？小雨老师，你才来不知道，这林东就是个大傻子，你跟他说简直是对牛弹琴！”
老师被门卫嘲笑愈发烦躁，冲着林东道：“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养不教父之过！你自己是个傻子，难不成还想要你的孩子以后也没有教养？回去好好教训一顿！听见了吗？”
“不……不会的……”
见林东还站在原地自说自话，老师彻底失去耐心了。
“我懒得和你废话，林莜儿，来，给许乐小朋友道个歉，今天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我没错！”
而从头到尾一直低着头的小家伙，此刻终于抬起了头，咬着嘴唇道：“老师，是他先骂我的！”
“我骂你什么了？”
小男孩许乐道。
“你说我爸爸是个傻子！”林莜儿声音都带着一丝哽咽了。
“他不是吗？”
许乐指着林东笑嘻嘻的道。
哄堂大笑。
连老师都忍俊不禁。
两个门卫更是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说傻子是傻子，算骂人吗？
人家说的这是实话啊！
听到这句话，一直强忍着没哭的小家伙，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了，带着哭腔大喊道：“我爸爸不是傻子！他只是有点笨！我不许你们这么说！”
说罢，她竟然又伸手要去打许乐。
许乐连忙躲到老师身后，指着林莜儿道：“老师，她又要打我！”
林东眼睛瞬间变的泛红，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丫头被人欺负！
可，可是岳母……
“你看！你看！”
就在林东挣扎的时候，老师脸色阴沉了下来，“我说错了吗？两句话说不过，就要动手！这对吗？许乐骂人是不对，但你就能打人吗？”
“你家里就是这么教你的？你的教养呢？！”
林东拳头死死的捏着，虎口都要撕裂了，他能感觉到老师说的不对，但……但不知道哪里不对，只能道：“囡，囡囡……是开玩笑的！”
老师气坏了，厉声道：“少扯犊子，明天让她妈妈来一趟！”
……
回家的路上。
一路沉默。
林东看着女儿的模样，心疼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可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献宝一般的将蛋糕捧到女儿的面前。
他是个傻子，但也想保护女儿啊。
只是……他没有其他办法。
这是他唯一的手段了。
在他看来，不管多么难受，只要一个小蛋糕，就能快乐起来了。
可今天……囡囡却没有接，而是低着头一直走路。
林东有些急了，又把蛋糕往囡囡面前凑了凑：“囡囡，蛋……蛋糕！甜……甜呢！”
“我不吃！”
“好……好吃的！真……真的！”
“拿走呀！我不吃！”
啪嗒。
小小的廉价蛋糕直接被打飞了，盒子摔在地上裂开了，奶油直接糊了一地。
“你走开呀！我不要你做我的爸爸了！！”
林东五雷轰顶一般。
小家伙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抱着小小的膝盖呜咽起来，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你为什么是个傻子！我不要你是个傻子！我不要……”
林东傻傻的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拳头死死的攥在一起，眼圈一片通红。
他不想的。
可是，他就是个傻子啊。
他只能低着头嗫嚅着道：“对……对不起……”
走到已经糊了一地的蛋糕旁边，林东跪了下来，用双手捧起。
……
不知过了多久，小家伙感觉身边坐了个人，抬起头，发现竟然是爸爸跪在自己的旁边，双手捧着蛋糕，衣服上满是尘土，眼眶满是泪水。
依然还在重复那句话。
“吃，吃蛋糕！”
“爸爸！”
小家伙再也忍不住了，不顾林东满身污秽，扑到他怀里呜呜的哭起来。
“爸，爸爸在呢，快，快吃蛋糕……”
听到女儿叫的这声爸爸，林东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淌下来，紧紧的抱着女儿，把唯一一点没有沾上泥土的蛋糕送到女儿嘴边。
“甜吗？”
“甜！”
小家伙流着泪使劲吃了一口蛋糕，伸手沾了一块也送到林东的嘴里，哽咽道：“爸爸……对不起！”
“没，没事！”
小家伙平时都非常懂事的，但今天却非要林东抱，林东自然开心的抱起了女儿。
躺在林东的怀里，小丫头擦着眼泪问道：“爸爸，钱是哪里来的呀？妈妈给的吗？”
“不是！你，你肯定猜不到！我今天，去，去捡瓶子卖……卖钱了……”
“爸爸好厉害！”
“那，那当然了！”
父女俩像往常一样说着话。
良久，小丫头似乎是睡着了，林东刚想改变一下姿势，却听一丝哭腔从怀里传来。
“爸爸，对不起，囡囡其实特别特别爱你，只是……只是……我不想你是个傻子……”
“我不怕其他小朋友笑话，但，但是妈妈晚上老是哭，你快点恢复正常好不好……”
林东动了动嘴唇，以他的智商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这是丫头从出生以来第一次让他做什么。
恢复……正常吗？
“……好！！”
林东红着眼眶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