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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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染动了动手臂，身旁的男人就像触电一样惊醒。
“小染！”
两个字从沙哑的喉咙里挤出来，顾墨迟的眼睛瞬间泛红。
他攥紧叶染的手：“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
“洛言呢？”
叶染问。
“你说周洛言？”
顾墨迟心下一愣，“小染，他……”
“他来过没有？”
叶染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焦急不安。
顾墨迟立刻俯身上去，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安抚几个来回：“你别急，他没事。他来看过你两次。你都在昏迷。白小姐在照顾他，一切都好。”
奇怪了。
叶染醒来为什么会先问周洛言？
叶染摇摇头，闭上眼：“我，我梦见……我……”
说着，她突然又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已经低下去的腹部！
“孩子！我的孩子——”
“没事的！孩子在保温箱，一切都好！”
顾墨迟按住她。
医生说，叶染因为经过了这样的生死关头，身体十分虚弱。
让她昏睡这么久，也是为了她的身体和大脑都能得到相应的恢复和休息。
听到孩子还好，叶染的眼睛顿时蓄满了泪水：“我，我想看看。你看过了么……”
“我只看过照片，姐和鸿渐他们去拍了照。”
顾墨迟摇头，“你一直不醒，我不敢走。”
所以，她昏了七天，他就在她身边这样守了七天？
除了中途回去洗过一个澡，换了下衣服。七天里，顾墨迟只睡了不到七个小时。
他没有心思去看孩子，更不想离开叶染一分一秒。
再一次失去她的痛和绝望，在顾墨迟的字典里，没有诠释。
“小迷糊……让我看看，他……像谁。”
叶染伸手过去，顾墨迟赶紧拿出手机，放出视频给她看。
画面上呈现出很小很小的一只。
因为不足月，身上的皮肤红得透明。
两只小手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来，眼睛眯缝着，不一会儿，打了个呵欠。
叶染看着孩子笑，笑得伤口都痛。
她实在太虚弱了，看了一会儿，便举不动手机了。
她觉得很累，轻喘息了几声，说：“我……还会死么？”
顾墨迟转开脸，眼睛向上摒了摒。
没有回答。
他不想开口就是哽咽的声音。
“我以为我活不过来了。”
叶染闭着眼睛，泪水从眼角滑下来。
“那个过程，很冷。很熟悉，就像我六年前……鸿渐和君君把我送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在准备……我等在外面的论床上。我肩上的枪伤很疼，我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了。我对他们说了很多话，我的遗言里，只有你，只字未提……”
“我想，我应该还要对你说几句话的。墨迟。”
“我想，我们之间……不应该是这种结局的。”
离开，或许是上天给了她一次可选的机会。
回来，是她为了这次机会，所做出的真正的选择。
从叶染变成叶心笙，她带着自以为平静的心态，断情绝爱的坚定。
最后，却毅然决然地为他赌上生命。
手心被攥的紧紧，手臂上是温热的泪滴。
顾墨迟转开脸，咬牙哽着声音：“别说了……”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么？”
叶染没有睁开眼，只是慢慢抬起手，抚上顾墨迟的脸颊。
一片湿润，从炽热变得冰凉，抵不到他心里的温度。
“我没有这个资格……小染，我不配……”
顾墨迟埋下脸，双手紧紧扣在床单上。
“你为什么要回来？这七天下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你为什么非要回宣城？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有朋友，有事业。你不回来，没有人找得到你。我看着你在急救室里，不停地流血。医生一次一次出来，下病危单。我不知道签了多少字！我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从来没有说过要你原谅，你记得么！我根本没想跟你再在一起。我知道我没有机会了，我知道我不配。可是叶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为什么要让我觉得，我还有希望？我还能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为什么要让你生这个孩子？我为什么不能再狠下心一点。当初，我要是能让他死在——”
“啪！”
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落在顾墨迟的脸颊上。
叶染根本没有什么力气了，但出于母性的本能，这一巴掌是骤然下降的激素所带来的直接失控。
“他是我的儿子！顾墨迟你疯了么！到现在还在说这种话！你以为你逃得掉么！你这一生，除了我，不会再有别人的。你到现在都意识不到么！”
曾几何时，叶染也想要这样一巴掌打醒这个男人。
可是无论是十四五岁的豆蔻初开，还是二十多岁成熟内敛的默默守候。
她从来不觉得爱情是可以去争取的，她从来也不敢告诉顾墨迟，自己是会比温绮更好的。
所以他错过了她，她又何尝不是错过了他？
“对不起……”
顾墨迟微微一怔。下一秒，叶染突然不顾伤痛，挺起身一把抱住他。
“不，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我只是从来没想过要失去这个孩子。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他，你明白不明白！”
“对不起，小染，是我不好……我错了……”
顾墨迟将叶染搂在怀里。
恨不能用尽全身力气，却又不敢弄疼她身上的一寸一缕。
这个女人，从走进他的世界里的那天起，就已经带了一身的千疮百孔，鳞伤遍体。
二十年了，他没用过一个爱字抚慰过她。
“我太害怕了小染，我怕我会在次失去你。我怕我终究还是没有时间和机会。”
顾墨迟的泪水沿着叶染的脖颈淌进她的胸怀，他抱着她，六年前的一幕幕切割碎片。
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死了。
她留下最后的话，是请他给儿子取个名字。
带着她与他之间的结晶，向往着他跟她能有一次正式的约会，一起去看电影，吃晚餐，在灯光霓虹笼罩的跨江大桥上吹风。
她不能带着这样的憧憬和遗憾，陡然离开只剩他的世界。
她留下最美好的愿景，和曾经唯独只字不提他的遗言相比，究竟什么才是最残忍？
叶染的身体太虚弱了，激烈的情感波动，让她终于支撑不住了。
睡着时，她手边的手机视频里还在一遍遍播放着小宝宝那段十几秒的录像。
她的脸色惨白，唇角上却挑着幸福轻松的微笑。
顾墨迟俯身吻了吻叶染的额头，然后站起身，走出去。
“你，是不是已经做决定了。”
身后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