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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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染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陌生的公寓让她有种无根无蒂的漂浮感。
顾墨迟说：“你要是坚持不肯回国，就在这里躲几天。阿斌会安排好，二十四小时保护你。”
他把叶染从宋檀的病房里带出来时，她就像一具没有魂灵的行尸走肉。
她没有叫，没有闹，甚至连一句狠话都没有再对顾墨迟说。
他让她上车，她便上了。
他让她回家，她连家在哪都没有多问。
叶染的脑袋里装满了疑惑，但她什么都不想问。
因为不管顾墨迟能给出什么样的解释，改变不了周洛言重伤甚至致残的现实，也改变不了林子君作为她的“替罪羊”。失去女儿的事实。
“我叫人送点清淡的东西过来，你已经一天都没吃饭了。”
见叶染始终一言不发，顾墨迟转身准备出去。
“墨迟。”
叶染叫住他：“别那么麻烦了。孩子快四个月了，下药没用。我人就在这儿，跑又跑不掉。你直接叫个大夫过来……引产算了。”
顾墨迟双肩一凛，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你不用承认，也不用否认。我都听到了……”
叶染低下头，双手抱住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没有流泪，眼神却藏了一股极致的悲伤。
“是个男孩，小名叫小迷糊。我曾想过，不计任何代价地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哪怕不计任何代价想要杀死他的那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他比君君的女儿大两个月你知道么？他赢在起跑线上，还没出生，我就给他把媳妇儿选好了……”
“叶染。”
顾墨迟的眼圈晕了一层红色，紧紧咬着牙。而想要伸向她的手，却似有千钧重一般：“别说了……”
叶染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自顾自低着头：“可是君君的女儿死了。是我们，亲手害死的……”
她用了“我们”，而没有再把这件事单纯地指责在顾墨迟一个人的身上，这却让顾墨迟更为强烈地感受到心如刀绞。
他看到叶染仰起头，那双眼睛里的东西变了。
褪去了重生后的强大和坚韧，消散了那股不服输的劲儿。
没有爱，也没有恨。
只是那么空洞又茫然地看着他。
她说：“顾墨迟，你说，我们的孩子，背负着这样的原罪，他还有可能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上么？”
“不是这样的。”
顾墨迟突然一把将叶染拥入怀里！
叶染不推不搡，就这么静静坐着，静静给他抱着。
以至于顾墨迟在那一瞬间都不敢相信，这个拥抱竟是那么唾手可得。
“小染……”
他抱着叶染瘦削的肩背，几乎能触到骨骼的质感，让他又心疼又无助。
他想救她。
为了救她，他绞尽脑汁运筹帷幄。
可最后人算不如天算，救了她的命，却好似夺走了她的魂魄。
“不是这样的小染，跟你没有关系……”
顾墨迟紧紧抱着叶染，泪水压抑在眼眶里，“跟你没关系的，是我自己做的，我自己承担。”
“拿掉孩子吧。”
叶染由着他将自己紧紧抱住，淡淡地说。
“拿掉孩子，我们此生再也不要有任何瓜葛了……你不配做他的父亲，我也不配做他的母亲……”
叶染想，就算我们真的赢了。那背后的代价，也早就让我们失去了岁月静好的可能，也失去了育女生儿的体面。
“叶染……”
顾墨迟抬起双手，捧起叶染的双颊。
他想用目光去感染她眼里同样应该流露出来的泪光，可是什么都没有。
“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不适合生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好不好？”
顾墨迟说，“这一次，不是因为他不该来到这世上，而是我真的……”
他不能让她死，不能让她冒险，不能让她为了这个这个孩子，而再一次走向生命倒计时的深渊。
“墨迟，我真的太累了。我没有力气去思考，所以我选择相信你。你不让我生，我便不生了。你不用解释……”
“叶染，其实……”
“嘘！”
叶染空洞着双眸，慢慢按下了顾墨迟的手。
“别吵我，现在我真的是连真相都不想知道了。更是早已没有任何心力去体谅你的苦衷。但我依然很感谢你，至少，为了让我和我妈妈尽可能重逢团聚，你一定做了很多事。对么？”
叶染闭上眼，微笑着摇摇头：“谢谢你了。”
她将双手攀上顾墨迟的颈肩，示意他送她回卧室。
“我想睡一觉。醒来以后，要是什么都能忘了就好了。别告诉我……宝宝长得像谁。好么？”
顾墨迟点点头，哽着声音说了一句好。
然后他奋力将叶染横抱起来，从客厅到卧室，短短的距离却好像走了几个世纪。
他将叶染平放在大床上，将被子给她深深压好。
他用手捋顺她额前零碎黏连的发，忍不住突然感叹了一句：“你还是留长发更好看。”
叶染把脸转向一侧：“墨迟，能让医生做个全麻么？我怕我会后悔……”
“嗯。”
顾墨迟用力点了下头。
“好。”
叶染咬着唇，别开脸。
再不用与顾墨迟对视的下一瞬间，她纵情放开泪腺，让泪水淌在枕头上。
“你出去，我想……跟小迷糊单独再待一会儿……”
叶染咬着牙，极力让声音听起来不会再那么哽咽。
可是她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矛盾与纠结，从来都没有逃开过那个男人的眼睛。
她就是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坚决，让顾墨迟一定要弄掉自己的孩子？
强制的伤害与绝望的暗算，无论有多少不得已的理由。最终却让她从一开始的不能原谅，理直气壮地守护和坚持，走到今天这样心如死灰的放弃地步……
原来，一个人即使是真正活着的，也可以像死了一样。
宝宝，妈妈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这样严峻的代价，妈妈真的不想你从还没出生开始，就背负下去……
顾墨迟在客厅里等了一个多钟头，门开了。
“进去吧，小染在等你，帮她……”
他站起身，冲着进门的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