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孩子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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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叶染按响了门铃，踩着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片雪花。
周洛言推开门，有点惊讶地看着她。
“你——”
他犹豫且无措，似乎是有点纠结，到底应该怎么称呼她。
“六年前的今天，你和爸来到香郁水岸。他送了我唐南郡的一副画。你闹着说，事前不商量好的，害得你空手过来。无奈摘了自己的那份玉佩——”
叶染将红酒放下，食材也放下。仰起脸，却怎么样控制不住眼中的湿润。
“她可以冒充我，整我的脸，学我的声音，举手投足所有的习惯，都可以一比一复刻。可是她不会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细节。
你把咕咾肉烧糊了，爸差点被鱼刺卡住，我们喝了很多酒，讲了很多以前的事。这些，只有我知道……”
“你是小染……”
周洛言的眼睛湿润了，他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在叶染的脸上轻轻碰触。
“你才是小染……你是我姐，是我姐！”
“洛言……是我……对不起，我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么困难的境地。”
没有任何言语，能比这一刻的拥抱更能诠释心情。
没有任何理智，可以阻止这一刻情绪的宣泄。
从医院里出来，叶染根本不知道前路在哪。
于是她只能选择这里。
这里还有她最后的亲情羁绊在驻守，这里有六年前最美好最温馨的回忆。
只有周洛言，能陪着她一并想起。
也只有周洛言，或许才能明白她此刻的丧父之痛。
“对不起，洛言。爸已经不在了。如果还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才是叶染，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
连日的情绪爆出宣泄，叶染扑在周洛言的怀里，只剩下泣不成声的哽咽。
“我就知道，小染不会那样伤害我的……”
周洛言抱着叶染，无尽的情绪再也不用刻意地压抑。
“这么多年了，爸妈没有留下一句话，周家也没有我的一席之地。可我一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遇到许依后。我以为，两个人一样经营，三个人终会更幸福。这几天我一直很难受，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们依然不肯放过我。我已经是个局外人了，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放过我！”
轻轻吻着叶染的额头，周洛言几乎不敢放开自己的手臂。
就好像稍稍一点的松弛，她就会永远消失。
“以后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了。我的傻弟弟。”
两人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坐在沙发上听着窗外爆竹声声。
年味，好像只要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人的人在身边，就能够不期而至填满心的空虚。
“原来，一切只是为了……”
听了叶染的话，周洛言苦笑着叹了口气，“不过，我毕竟给顾墨迟做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从他的潜在性格分析，他看似不可一世的外表下，是非常缺爱，非常渴望家庭和睦的。他的父亲不受爷爷的待见，父母不相爱，母亲又非常强势……”
“洛言。”
叶染摇摇头：“别说了。他的事，我不想听，也跟我没关系。”
“我只是……”
周洛言叹了口气，“我只是给自己找个理解那些不公平待遇的借口。否则，我早就被气死了。所以到底关我什么事呢？我是真心……想要跟依依在一起生活的。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大概是因为你太善良了。”
叶染抬起双手，沿着周洛言的双颊轻轻抚着，“没有人比你更容易相信别人，也没有人比你更好突破阴谋。”
“你就干脆说我傻不就行了？”
周洛言按住叶染的手。终于，那些一发不可收拾的情绪，在这一刻变得有了些温馨的烟火气。
“你不傻。”
叶染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站起身：“洛言，不说了。过年了，我们做饭吧。”
“你下厨？”
周洛言满心怀疑地跟了进来。
“不然呢？”
叶染笑了笑，“你去把酒打开吧。不过今天很抱歉，你只能自己喝。我不能喝？”
“你不能喝酒？”
周洛言上下打量着叶染：“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叶染愣了一下，然后骂他神经病。
“我只是有点过敏，不能沾酒而已。”
她如是解释着，然后笑着把周洛言给赶了出去。
灶台里，青色的火苗很温暖。
窗外的雪下下又停停，寒冷即将过去后，春天总会孕育着新生命。
叶染低下头，单手轻轻压在自己的小腹上。
——
“确定要流掉？孩子已经有胎心了，发育的不错。”
“我……”
六个小时之前，叶染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听着医生手边的胎心仪器。
砰咚——
砰咚——
像小马蹄，那么坚实有力。
泪水划过她的脸颊，蒸发了这个冬天的每一寸寒冷。
医生叹了口气：“你这个情况，我见多了。之前那么严重的先兆流产都没掉，这孩子长得结实，跟你有缘啊。”
“要是实在下不定决心，就留着吧。孩子虽然还能再怀，但这个就是这个，下一个是下一个。不一样的。”
那时候，叶染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最终从产床上逃了下来，留下了这个孩子。
不为顾墨迟，更不为了让顾墨迟以为，这只是她用来报复他的手段。
孩子是她自己的，她不打算让顾墨迟知道。
永远也不打算……
叶染做了四菜一汤，都是拿手的，但太久不下厨，没什么灵魂了。
她与周洛言对坐餐桌前，两人先是沉默很很久。
然后叶染先开口说：“别这样看着了，先举杯吧。第一杯，敬咱爸。”
“好。”
周洛言点点头，表情略有几分异样，却很快消失殆尽。
“爸走的时候……”
“他们说，爸是自愿的。”
叶染低下头，单手压在胸口上。
就像信里说的那样，每次呼吸，她都可以想得到他。
叶染将周栋青最后留给自己的信拿了出来，交给周洛言。
她示意他看一眼。
在这个万家灯火的大年夜，或许没有比现在更适合坐在一起缅怀共同的亲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