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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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墨迟觉得前面那个身影像叶染，又不是特别确定。
然后他听到了狗叫，像骂人一样聒噪。
顾墨迟从病房外的长椅上站起身，走上前。
他看到叶染竟是一个人来的，身上穿了一件淡色的大衣，看起来就像这个冬天怎么也过不去。
“你来看妈？”
顾墨迟问。
叶染点点头：“嗯。”
“算你还有点良心。”
顾墨迟上前，拉住叶染的手臂。他想让她坐过来，可叶染却轻轻推开了：“不用了，就看看。妈没事，我就走。”
“你不留下待会儿，怎么知道她有没有事？”
顾墨迟冷哼一声，“难道是顾擎川派你来打探下状况的。我妈没事，他很失望是不是？”
“没有。”
叶染摇头，表情平静得像极了一个疏离的陌生人，甚至连一句辩解和反讽都不屑一顾。
“是我自己要来的，他不愿意也不会多问的。毕竟，他答应过我不会再跟你为难。”
顾墨迟挑挑眉：“与我为难？怕他是自身难保了。”
叶染咬了下嘴唇，把头转向一边：“他想自保不难，拖着我就难了。不过，我甘愿，他也甘愿。”
“汪。”
听风在脚下叫了一声，就好像是在说‘俺也一样’。
“你们都甘愿。”
顾墨迟冷笑，“就好像谁拿刀逼着你们必须在一起似的。如果只是专程过来跟我说这些话的，大可不必。”
“以后不会了，你不想看到我，也不想看到他。很巧，我们两个也是。”
叶染蹲下身，摸了摸狗的背毛。然后站起身，冲着看不到的方向微微莞尔：“我该走了，跟妈说一声。如果，她还会问起我的话。”
顾墨迟一定想不到，这就是叶染的告别。没有强烈的情感，没有激动的争执，也没有郑重的留言。
就好像一个说了再见，就再也不见的同学，同事，或普通朋友。
她的眼睛依然看不见，她也不会再用泪水去刻意吸引。
她来了，又要走。就好像她根本没来过一样——
“叶染！”
冲着叶染的背影，顾墨迟喊出满心胸的浊气：“你到底被他洗了什么脑？一个从小误入歧途的混混，身上背着半部刑法的败类！你以为就凭他一句想要洗白，就可以跟你双宿双飞么！”
叶染继续往前走，不辩解，不反驳。甚至连狗都不理顾墨迟。
她们两个慢慢往前走，走进电梯，连踟蹰都没有。
顾墨迟反应过来，骂了句粗话，然后从防火梯一路冲下楼。
“叶染你给我站住！”
他堵在电梯口，拦住一人一狗。
他伸手想要去拉叶染，却被听风狠狠凶了过去。
“叶染，我以前从不觉得你也是那样圣母心恋爱脑的女人。只因为顾擎川更值得同情？更值得你母性泛滥？所以你就连基本的三观道德感都没有了么！你跟他在一起？你知道他以前做过些什么！”
“你跟温绮在一起的时候，说过的话，忘了么？”
叶染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从顾墨迟身边摸索慢吞地擦过，然后淡淡的，轻蔑地吐出一句话，“你说，我什么都有，她却什么都没有，她只有你，所以你疼她惜她。那我今天告诉你，擎川也只有我，我愿意守在他身边。不可以么？”
“你爱他么？”
没等叶染话落停音，顾墨迟追上一句。
叶染牵了牵唇：“到了我这个年纪，爱和在一起，本来就是两回事。我可以慢慢爱，他可以慢慢等。在我死去之前……我可以做得到的……”
“几十年的时间，你怎么就相信这种感觉不会变？”
顾墨迟讽刺道：“你等了我十几年，不是一样十几天里就变了心？叶染，如果你是因为你父亲的事一定要这样跟我对着干，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慢慢跟你解释。但前提是，你必须要离开顾擎川！”
“我没有时间听你慢慢解释了。”
叶染摇头。
没有几十年，只有几十天了。但叶染相信，那些被压缩到极致的生命的宽度，会让她愿意放下执念，敞开心扉去爱一个值得的人。
她终于转过身，空洞的眼神就像灼过烈焰一样逼人。
顾墨迟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叶染说：“顾墨迟，你也有温绮的。”
“你说什么。”
“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错了对了又怎样？碰到一个为你疯狂的，错过第一次，就不要错过第二次了。只要她爱你，还有什么不能——”
“因为我没你那么愚蠢！”
顾墨迟怒喝：“温绮犯了罪！她杀人，诈骗，故意伤害！她爱我，就无罪了么？就像顾擎川，他只要说爱你，你觉得他就可以当好人了么？叶染，你睁大那双瞎眼看清楚，她有今天的下场，是我一手促成的！”
“墨迟……”
弱弱的一声呼唤，从走廊的墙边传递出来。
顾墨迟回身看了一眼，一脸惨白无血色的温绮，却穿着满是血迹的单薄衣衫。
她从病房里出来，一路晃得像个行尸走肉。
“你说，是你做的……”
温绮启开干裂的唇，一双眼里闪烁着不可思议的绝望。
“我，我听了你的话，去找龙王社的龙叔，我签字帮你拿到了四季集团的几个仓库。我以为……我以为你是认真让我帮你的。他们把我……我一直在叫你的名字，我一直以为，你会来救我。”
温绮的泪水划过脸颊，恨意升上来，决绝压下去：“我知道顾擎川不会放过我，可我一直相信你会保护我！”
“你配么？”
顾墨迟清冷绝情的三个字，彻底打断了温绮的控诉和宣泄。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配么？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凭什么觉得我会重新接纳你，重新爱上你？温绮，你的下场是你自找的。”
叶染什么都看不见，她可以想象得到，此时温绮脸上的神情有多惊愕，多绝望。
但她却怎么也想象不到，温绮从病房里出来，手里牢牢攥着一把手术刀——
“很好，顾墨迟。你有种。”
温绮倒退两步，脸上渐渐露出了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