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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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墨迟彻底慌了，他搂住怀里气息奄奄的女人，另一手惊慌无措地想要擦去叶染脸颊上的血迹。
可是怎么擦都没用，鲜血越来越多，就好像要争分夺秒地抢走怀中女人的生命力。
“叶染！叶染你到底怎么了！”
顾墨迟不敢动她，但本能判断是不是刚才刹车的时候撞伤了脏腑。
他试探着想要检查一下叶染的腰腹，剧烈的疼痛让叶染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染，你…….你忍一下！”
这边就是医院的停车场，顾墨迟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将叶染抱了出来。
去往急诊室的路只有几百米，可是叶染却觉得，这一路几乎耗尽了自己今生闪回的走马灯。
“墨迟……”
叶染吃力地抓着顾墨迟的前襟，泪水混合着血水簌簌而下。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还能否撑下来，她没想过要用这样的方式跟他道别。
她以为自己还有至少半年的时间，还可以一个人享受一段安宁，还可以写些文字，读些书，还可以给生命留下一个体面的交代。
而不是像这样，一边吐血一边抽搐着，在这个男人的怀里留下最狼狈最骇人的模样。
“我不想死……”
“你不会死！”
顾墨迟双眼猩红，吼得喉咙近乎破音。
“哪有那么容易死，你不是还要找我算账，你不是恨我，恨阿绮么！你这种女人，心机这么深，命这么硬，你会死？开什么玩笑！”
是啊，她命这么硬。
她从小到大，就像一把随便撒在野地里的草籽，怎么生长怎么旺盛。
叶染闭上眼，靠在顾墨迟的怀里。
她想好好回忆一下，自己的前半生是怎么一次次坚挺茁壮如打不死的小强。
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叶染……”
感觉到怀里的女人一下子沉了几分，顾墨迟的心也跟着滑下去了几寸。
叶染不再说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有鲜血不断溢出她微阖的唇角，把自己胸前的衬衫染得一片血红。
“叶染！叶染你睁开眼，别睡！叶染！”
冲进急诊室，顾墨迟一把抓住坐班医生。
“大夫！快救救她！她被车，不是她刹车撞方向盘了！”
顾墨迟语无伦次的解释， 把医生整个给圈懵了。
医生翻了翻叶染的眼睛，抬头问顾墨迟：“你说你紧急刹车把她撞了？”
“不是我撞的，是她要撞我，紧急刹车撞了。”
“她要撞你，所以你先发制人把她给撞了？”医生满脸狐疑。
“你他妈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顾墨迟抓起医生的领子，就要动手！
“先生你冷静点！”
保安冲进来，架住顾墨迟。
“我说了她撞方向盘了！急刹车撞方向盘了你他妈听不懂么！她肋骨断了，五脏六腑都伤了，一路都在不停吐血，你到底会不会治！”
医生被顾墨迟骂得也很委屈，不由得怒冲中来，“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啊！急刹车撞方向盘上是不可能把人伤成这样的！她这样严重的咳血，窒息到缺氧，明显是肺高压导致的气血肿！你再胡闹！你再敢动手让警察来处理！我看你就是故意伤人的嫌疑犯！”
后面的话，顾墨迟几乎都没听进去，叶染被拉进急救室以后，他怔怔站在原地，脑中一片嗡鸣。
叶染到底怎么了？
医生说，一个紧急的刹车而已。如果要把人伤成这样，那得是非常高的相对速度，至少半个人要飞到挡风玻璃上，身上不可能不带其他外伤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软骨挫伤，她怎么能……能严重成这个样子！
“墨迟！”
余秋兰赶到医院，一眼看到顾墨迟身上的血迹，吓得她几乎双脚发软。
“墨迟！你没事吧！你伤着了没有！”
“妈……我没事。”
顾墨迟搓着指甲里洗也洗不掉的血腥，整个人颓然靠在急救室的门口。
“那小染呢！你们到底怎么了，什么撞车不撞车的，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这大过年的，你是不是又跟那个小贱，跟那个温绮——”
余秋兰叹了口气，脱口而出的那句不雅称呼，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温绮是周栋青失散多年的女儿，这件事已经在圈子里不胫而走了。
余秋兰心疼叶染，但到底还是要为儿子的前途考虑。
“墨迟，你要是真铁了心跟温绮在一起，就干脆放了小染吧。你不喜欢她，我喜欢啊。她不当你老婆，也要给我当女儿的。咱别再这么折腾了行么？”
余秋兰看着顾墨迟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擦了擦眼角的泪：“妈知道，你现在的压力也很大。你要真想跟温绮好好过日子，我们找机会再去求求你爷爷。以前他看不上温绮的出身，现在…….”
“妈！”
顾墨迟眉头一皱，几乎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母亲，“你在说什么？我是因为温绮有这样的家庭背景，才决定跟她在一起的么？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当你是什么了？问题是你不能年纪轻轻的，就把该不该得罪的都得罪光了啊？”
余秋兰怒其不争地瞪了儿子一眼，“你自己说说看，事情弄到今天这个局面，是我们其他人的错么？小染从小就很懂事，你要是真的决定了，妈去跟她好好说。她这么深明大义，一定会同意跟你离婚的。”
闻言，顾墨迟的心一阵冰冷。
他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余秋兰，半晌开口道：“妈，你都不问问叶染伤的怎么样了……”
“我……我当然关心小染啊，但我也担心你这个不省心的东西啊！”
“我出去透透气。”
顾墨迟甩下母亲，一个人起身而去。
他心里真的很堵。
他一直以为叶染在顾家是很幸福的，有爷爷奶奶疼，有他的父母将她视如己出。
他一直觉得，比起温绮，叶染幸福多了。以至于根本不需要自己对她有多在意，有多疼爱。
以至于，他对她做多少过分的事，那也都是她白得那些疼爱之后，所应当付出的代价。
可知道这一刻，他才明白。
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是虚伪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
叶染是妈妈最疼的女儿，但在涉及到家族利益，深明大义的时候，她其实一直一直都是最孤单的，最会被率先放弃的那一个。
她看不出来么？
不，她一定看得很明白。可是，她从来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