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钢笔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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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记忆虽然不连续,但百分之一百敢用人格担保,我从来没贩过毒。1839年虎门销烟时,我甚至还在林则徐手下禁过毒。我走过去,慢慢捡起那几叠钞票塞到她手里,她想甩手却被我摁住。“这钱虽然不那么白,但绝对不是偷来抢来的,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原本就超出你的理解。”我耐心地说道,一边把那张身份证拿回来。岳晓含不再挣扎,情绪稍稍稳定下来,看着我道:“真不是贩毒的钱?”我点点头:“我跟毒品这两个字半毛钱关系没有。”“那许子闻呢,你能保证他跟毒品也没关系?”“这个许子闻并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池田慧子的话又回荡在我耳边,我没法保证,只能说:“我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跟在许子闻身边,但这些钱,没有一分是他的,你尽管拿去用,听我的,好么?”我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着撩起岳晓含的下巴,这个动作对女人很管用,她果然不哭了,把小岩放回到沙发上,抽着鼻子对我说道:“好,我再相信你一次,答应我,不许再骗我。”我又点头:“我尽量,如果碰到实在不方便回答的,我顶多不说。”岳晓含并没再逼什么,忽然用种天真的眼神看着我,问道:“你真的活了几百年,你真是不死哒?”我不能撒谎,刚允诺过她,所以我说:“没错,我就是不死的。”这话听起来当然还是在扯谎,她却好像不在乎,撅起了嘴说道:“那么你个老不死的,再陪我喝一杯,真的最后一杯。”我没法反驳,自己可不就是个老不死的么?我也没法拒绝,所以又倒了两杯酒。这个岳晓含果然自己也是个孩子,情绪变化就像六月里的天,就连早已不哭的小岩也呆呆地用两只小眼睛瞪着她,好像完全看不懂这个人。一杯酒下肚,我看得出她真的不能再喝了,忙把酒杯扔在水池里,又拿了个厚塑料袋把两瓶剩酒放进去,对她说道:“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早点把钱都存银行里去。”她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问道:“喂,你提前给我钱是不是想暗示我以后别来烦你了?”我还没回答,她已经笑着接下去说:“我开玩笑的,那我以后可不可以再来坐坐?”这种自问自答的把戏我见得多了,却还是没法子拒绝,只好道:“哪天你碰巧又带小岩去看病,又碰巧路过这里,你当然可以再上来坐坐。”我故意顿了顿,又说道:“只不过我不能保证每次都有高档红酒招待你。”她却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有红酒,黄酒也可以的,白酒我也能喝一点。我虽然讨厌毒品,却喜欢酒。”人一有醉意,脸皮总是变得很厚。但我很理解她的心情,当一个女人孤零零地带小孩一起生活时,酒无疑是解忧的佳品。我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着她抱起小岩,又抓住孩子的
手向我挥舞:“回家喽,谢谢叔叔,跟叔叔说再见。”“谢谢猪猪,猪猪再见。”这孩子肯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又好气又好笑,帮她拎东西送他们到楼下。“对了,手机号无论如何给我一个。”岳晓含回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只好掏出兜里的诺基亚,翻呀找呀,总算找出本机号码给了她。诺基亚铃声马上响起,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我的号码,再给你一次,双保险。”我忽然有种被捆住的感觉,瞅着他们钻进出租车离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为什么不搬家呢”我对自己说。可不知为什么,我好像越来越不觉得岳晓含讨厌了,至少我们有一个共同点,我们都没有父母。我上楼关上门,靠在门背上,“唐凯,王检,史有义…难怪许子闻弄不清我到底是谁。”我喃喃自语,事实上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历史上可能用过无数个名字,至于我的本名是什么,天晓得。“一个人不能不明不白地活着”池田慧子那句话又在我耳边响起,这个日本女人还在等我的回复。我不仅对下许连村和黄泉山熟悉,我甚至还上过那座山,然而相关的记忆已经被死死地锁进了大脑最深处。以我的性格,怎么也不可能心甘情愿给日本人带路的,事后还老老实实把那么重要的录影带交给他们,当时我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那样做的?我一边在水池里洗着碗碟,一边思索着这些问题。虽然许子闻相信黄泉山上隐藏着村子里怪异死亡的秘密,但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我死不掉也跟那座山有关。如果真是那样,即使我因为不明原因上过山,这些事其实跟我就完全没有关系,我完全可以抛开一切去另一个城市生活,让那些人永远也找不到我。然而内心的直觉告诉我,不能走,必须留下,还有非常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现在只有两点,我失去了和许子闻交往的记忆,他和杨平知道但不愿意提及;我同样没有文革时和池田家族发生瓜葛的记忆,而池田慧子虽然可能知道但一样刻意回避,同时却又迫切想获得我和许子闻交往的信息,这两者间是独立存在的还是有什么关联?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于是我作出了一个决定,不能指望池田慧子告诉我六九年发生的事,我必须自己去查。我拿出那半本红宝书,小心翼翼一页一页反复地查看,半黄半黑的纸张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记号,也没有署名,否则池田慧子不会把它还给我。她给我过去的东西,显然算作是一份见面礼,如果我不给任何回馈,那么道义上就没有了制高点我又把那支已经被火熏得乌黑的英雄牌钢笔摆在手里琢磨,这笔也出现在我和池田正里的合照里,在那个年代,如果不是知识分子,很少有人会在上衣口袋里插支笔,所以那个时候我的身份应该不是工
人农民,也不是军人,而很可能是个文化人。这时我脑子里一道光闪过,我当时好像是一位历史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