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三年等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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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正修笑笑:“多谢陛下美意,我和小桃相识多年,也无须虚礼。”
李煜温声道:“子介,你这么说便不对了。即便情深,也要个名分。桃姑娘出身差些,若是就这么贸然跟了你,不止委屈了她,也委屈了你。待过些日子,给桃姑娘赐个名号,再嫁给你,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祁正修没置可否。李煜美其名曰给小桃赐名号,其实不过是以此挟制他罢了。祁正修微微挑了挑唇际,淡淡道:“也不过一个舞姬而已,何必那么大的阵仗。”
祁正修刻意的云淡风轻,让李煜不禁勾唇一笑:“桃姑娘在我这里也住了一段日子。若论舞姿,的确是世间难得,可以说天下的舞技奇绝,当属我大唐,大唐又属金陵,而金陵,桃姑娘自然数一数二。可桃姑娘的好处,不止是舞技。人更是聪明剔透,一点就通。之前我遣人给她拿了些诗词曲谱,领会得极快。现在我每每有词作,也要先拿给桃姑娘看看,她很快就能根据词曲编出套舞来。”李煜说这些的时候,眸子里闪着一丝亮光。
祁正修看得心惊,不觉微微蹙眉,细细端详李煜的眼眸,却又除了真诚的夸赞之外,也没有不敬情欲之色。祁正修笑得淡然:“陛下谬赞了。臣自当早日完成陛下嘱托,也好请陛下赐婚。”
从李煜的内室出来,祁正修忍不住去了小桃的寒玉苑。小桃正在那里一边给舞姬做着示范,一边指点着她们的动作。不知何时,青涩害羞的样子已经早褪去,只剩自如。
一个转身下腰,小桃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倒着的白衣身影。小桃忙站了起来,走到祁正修身边,浅浅一笑:“公子回来了。”
祁正修应着:“是。”二人并肩向外走着,细碎地聊着。
小桃在寒玉苑有自己独住的房间,便请祁正修过去,煮了一壶茶细细给祁正修斟上:“公子这次回来,还要走吗?”
“嗯。”祁正修拿起茶盏,看着小桃,目光有些深切,“这次走,只怕要三五年才能回来。不知道,你能不能等我?”
小桃一怔,什么事要三五年走那么久?却也不好细问。只是祁正修问她能否等他,让她的心有些着慌,随口说道:“公子自然有国家大事操劳,小桃也不过是任人摆布的一个小人物,又何谈等或不等,都由不得我。”
祁正修站了起来,扶上小桃的肩,深看着她微笑道:“我希望你等我。等我回来----”想说什么,却又收住了口。
“为什么?”小桃问得有些嗫嚅,垂着眸子没有抬脸。
祁正修不由把小桃往怀里拥了拥,声音很轻:“有你等着,也许我会回来得快一些。”祁正修和赵光义的生硬不同,他的声音总是轻而柔的,即便是冷,也不会冷得刚硬。柔柔的声音拂在小桃耳边,让她有些痒痒。
小桃被祁正修拥得身子有些僵,祁正修的怀抱很自然,并不紧迫,小桃只觉得很近却又很远,似乎有什么触不到,很暖却又很凉,似乎隔着什么。过了半晌,小桃微微挣了一下,看着祁正修转着话题道:“公子该再给我补补妆才是。”
祁正修轻轻笑了,从袖中拿出盒子,和小桃对坐在凳子上,小桃把衣襟解开,任祁正修的笔在自己脖颈下画得仔细。画完后小桃笑道:“这次公子既然走这么久,是不是该把调色的方子告诉我?”
祁正修把盒子盖上,放到了小桃的手里,深深道:“我已经调好了一年的,以后的,会让人给你捎回来。你不必担心。”
小桃把盒子收了起来,笑看着祁正修道:“公子就是小气,什么时候才肯把方子给我?”
什么时候?也许是再也见不到小桃的时候。祁正修勾唇一笑,没有答话,站起了身:“我该走了。”
小桃也忙跟着站起了身,送走了祁正修。
回到寒玉苑,却看到一脸促狭的窅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的屋里,正在一边喝着他们刚才剩下的茶,一边看着小桃抿唇而笑。
小桃不由挑了挑眸子:“什么事笑得这么不地道?”
“我笑有人刚才去送自己的郎君,却没有哭天抹泪让我看出好戏。”窅娘笑得直不起腰。
“就你嬉皮笑脸会损人。”小桃扑上去呵着窅娘的痒,“让你再胡说。”
窅娘一边往后躲着一边笑道:“我可没胡说。陛下可是有给你赐封号再给你和祁大人赐婚的打算。只等着祁大人这次回来了。”
小桃猛地怔住了,站在原地看着窅娘直愣:“你说的真的假的?不是逗我玩吧?”
窅娘站在了椅子后面,正色道:“我没有逗你。昨晚陛下去我那里,说到今天祁大人要进宫面圣的时候,说起了这事。”李煜难得去窅娘那里一次,去了就说了小桃的事,窅娘自然迫不及待来告诉小桃。
小桃呆在了原地,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脸却有些惨白。窅娘走到了小桃身边,扯着她晃了晃:“你什么呆啊?是乐过了头吗?”看小桃还是愣,不由又笑道,“这不就是你一直盼的吗?看,只要心里想着,一点点努力,总有一天会得偿所愿的。”
小桃有些腿软,随即坐在了椅子上,是啊,应该是自己盼着的,怎么却心慌难耐呢?窅娘看着双目无神的小桃,微微蹙眉道:“你不愿意嫁给祁大人吗?”
小桃像被刺了一样弹了起来,脱口而出:“怎么会!”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笑笑,“不会,没有,就像你说的,是我—--是我一直愿意的。”小桃又坐了下去,心情却不太平静。祁公子要走,不知去做什么,但很显然,祁公子不回来,皇上是不会放自己出宫的。
三年,匆匆而逝。世间百态,在时间的消磨下,许多事从不平到平静,而许多事,仍无法平静。
三年间,祁正修每年都会托人给小桃捎来一盒调好颜色的胭脂膏。有时是陈述,有时是徐锴,会给小桃带来。小桃颈下的桃花,始终明艳如鲜。也许,这就是幸福的吧。小桃刻意不去想大宋的一切,除了偶尔梦回一身冷汗,或是一脸泪痕,平日里,小桃只有告诫自己,要向前看。自己的未来,在大唐。
乾德二年十月,南唐的皇宫里也不太平。先是皇后的小儿子仲宣殁了,紧接着皇后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李煜伤心不已,辍朝好几天,只守在皇后的寝殿里呆。宫里的气氛也一片肃穆沉寂。
窅娘和小桃在一处,也没了往日的欢快。有些呆:“这几天晚上,皇上天天让我过去。”
小桃应着宫里的丧事,也穿了一身素白,只批了件藕色的披帛,给窅娘冲了盏茶疑惑道:“皇上召你,你不开心吗?”依着窅娘的性格,见皇上一面都开心得不得了。
窅娘沉沉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怎么说。皇上让我去,却也不是去他的殿里,而是,去皇后的殿里,还要我跳舞。”窅娘的语气低了下去,眼圈也有些红。
小桃的心一颤,把窅娘拥紧:“皇上只是心里难过。”
窅娘的眼泪落了下来:“你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顿了顿,咬唇道,“就像看一个死人。”
小桃的心一紧,把窅娘拥得更紧。不是窅娘不够好,只是一旦心里走进了一个人,别人再好,也看不见。小桃沉声道:“会过去的。等皇上心情好了,一定能看到你的好。”
窅娘抱着小桃,眼泪不停:“他要我跳霓裳羽衣曲,我怎么会跳呢?那是皇后才会的曲子。他又把曲谱给我,让我学,可我真的不想学,看到曲谱,皇后的脸就在我眼前闪,我真的看不进去----”
小桃的眼圈也有些红,怎么才能学着去做另一个人心里的那个人呢?窅娘哭了半晌,看着小桃道:“皇上如今脾气也差了,昨晚召见我过去,却又有大臣求见。我便回避在了屏风后的内室。好像是说祁大人的事,皇上了好大的脾气,把桌上的东西都砸了。以前他从没有的。”
小桃的心一惊,忙问道:“祁大人怎么了?”
窅娘摇头:“我听得不太真切,也听不大懂。好像是皇上觉得祁大人不听他的话。我只听得皇上说六月份就召祁大人回京,他也不回,不知道要做什么。”
小桃的手心出了把汗,问道:“皇上还说了什么?最严重的话是什么?”
窅娘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别的没有了。皇上过脾气后就消气了,吩咐大臣下去,再去好好和祁大人谈谈。便没有别的了,又让我出去跳舞。”
小桃的心缓了缓,既如此,那皇上还没有完全和祁公子崩裂。她不知道皇上和祁公子之间是怎样的利益交换。但是自己在宫里,无疑是一枚牵系着祁公子的棋子。小桃送走了窅娘,心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