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枉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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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外公说,我这条命是马烟枪以命换命换来的,为了救我,生生折了马烟枪两百年寿命。倘若不是为了保住我这条小命,马烟枪至少得再活一百多年。这事儿,也是在我成年以后,才听我外公说起的。
这马烟枪原来叫马敬之,因为平日里很少与人接触,与他同龄的老人们又都去世了,所以鲜少有人知道他本来的名字。我外公我爸妈他们原以为马烟枪是性子怪癖,不喜欢与人接触,直到马烟枪走的时候他们才知道,马烟枪不与人接触是另有缘由的。
听了我外公的话以后,马烟枪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答应帮忙驱鬼。
马烟枪走了以后,我外公才知道我招惹上的那个女鬼,普通道士根本压不住,就是把我放寺庙养,也只是暂时的。时日久了,她还是会找上我,不取我性命绝不善罢甘休,严重一点儿,可能会连我外公,甚至整个马家村村民的命一起搭上。
于是当天夜里,马烟枪便开坛作法。只是,这回作法不是在我家里。而是在后山那孤坟前。那会儿天气稍微转凉了一些,夜里冷得很。我爸给我穿了件厚麻布衣裳,抱着我跟着我外公和马烟枪一路往后山去。
“小顺哥!!”刚上后山就是一阵阴风阵阵,方才来的路上还闹着要吃东西的我,一上山就指着前头的空荡荡泥巴路兴冲冲的喊道。
当时可给我爸吓得不轻,因为我口里的小顺哥早在几个月前就因为肾癌去世了,据说是他本来还能活的,结果他妈舍不得钱,死活不肯给他换肾,导致小顺哥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村里人说,小顺哥死的时候把他妈的手都给掐紫了。他是含恨而终的!这样死的人,死了一般那可都是厉鬼。
我爸自然是吓得不行了,马烟枪见我爸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便对着前头挥了挥手,撒了些纸钱,嘴里叽里咕噜的念叨什么:“收了钱,行个方便……”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马烟枪那么一撒纸钱,周围的温度还真不如刚才那么低了。
马烟枪说,这个世上枉死暴死的人多了去了,马家村的后山古往今来不知埋了多少人,虽然随着时代的变迁,那些尸骨早已化作了一抔黄土,但有些枉死的人,灵魂依旧会在这里停留不去。只是他们不像沈世柔有了害人之心,所以不必太过害怕。
我爸听完以后这才放下心,抱着我继续前行。我外公和马烟枪走在前面,马烟枪年纪虽然大了,走起路来却要比我爸和我外公都要稳当。几个人一路走到那座孤坟前。
说起来挺吓人的,刚走到孤坟前面,我就瞧见一个穿了蓝色旗袍的女人站在那里。脸烧的稀巴烂,眼珠子都掉出来了,脑袋上的头发稀稀疏疏的,活生生的就是一个秃头。两个没有眼珠子的黑窟窿像是在看着我,一点儿也不像小顺哥那么和善。
毕竟那会儿我只有五岁,平时见了我那个长得有几分像徐锦江的姑父都会吓得哭,更别说是烧的稀巴烂的女鬼。于是还没等我爸走近,我就哇的一声哭了。我一哭,那张黑黢黢的鬼脸立刻露出阴森森的笑容,那个笑容,我到现在想起来还毛骨悚然的。
当时更是吓得厉害,哭着喊着要走。我爸他们一见我这动静,自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我爸一边安抚我一边问马烟枪:“烟枪爷爷,我家娃咋哭成这样!是不是……”
“别说话!”马烟枪满面冷肃,厉声打断了我爸爸,迅速从兜里掏出一串儿铜钱嗖嗖的就往前头扔。
那铜钱看起来很古老,不像是清朝年间的,我那会儿年纪小,也记不清是哪个朝代的。只记得那铜钱一飞出去,恰好就落在女鬼的脚下。女鬼很明显的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马烟枪又掏出一张符纸,嘴里叨叨的念了一长串不知什么玩意儿,我的耳边立即就传来女人的凄厉而尖锐的叫声。
我吓得赶紧缩我爸怀里,我爸也被吓得抖了两抖,显然是听到了那个声音,转过头去与我外公面面相觑。过了大约几分钟的时候,那个声音才逐渐消失,我回过头的时候,女鬼原来站的地方已是空空如也。
马烟枪扫了扫四周,缓缓走到坟墓跟前,对着漆黑冷声道:“沈世柔,我知道你死的惨!可那也是你自作孽不可活,当年我娘留你一条活路,本是希望你能早日投胎转世,不想你不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谋害起了尚未成年的孩子!”
“倘若你再敢放肆,我便刨你坟墓,用桃木钉子钉穿你的脑袋,再砍下四肢头颅用火烧成灰!扔进你粪坑里,叫你永不超生!!”
这种驱鬼的法子,据说是最恶毒的一种,虽然能将鬼驱除,自己却也会反噬,今生没有反噬,到来生也会应验在身。可但凡是鬼都会害怕这种道术,尤其是道行高深的道士来实施这种道术,鬼可以说是被整的魂飞魄散。
沈世柔猖獗,也怕魂飞魄散,立即现了身,只是我还未来得及看清她,便觉一阵凉意深入骨髓。我爸说,我是让沈世柔给附身了。
他当时正抱着我,我脸上的神情忽然就变得凌厉,面色也随之变得惨白,活像是个木头人一般,把脑袋转过去看着马烟枪。同样发白的唇,一张一合的发出的竟是女人的阴冷的声音:“是我自作孽?明明是那马家人作的孽!!明明是马家村那帮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作的孽!”
我爸当时吓得是够呛的,但他不敢动,就那么抱着我,呆呆的盯着马烟枪。我外公稍微要冷静一些,然而依旧是紧张的。
唯有马烟枪已然从容,冷着一张脸,语气冷厉的对附在我身体里的沈世柔道:“当年你不能为马家生下子嗣,还谋害马家子嗣,与人私通,使马家蒙羞!难道不是你罪有应得!我娘知你死得惨,放过你一回,不想你如今还要回来害人!你若再如此执迷不悟,休怪我不客气!”
闻言,沈世柔冷笑:“我与人私通?我沈世柔对他马子衡忠心耿耿,一心为他马家付出!一心为这马家村付出!可是呢!仅凭那卑贱的狗奴才几句瞎话,凭着马家村那帮白眼狼几句谣言,他马子衡就任由他娘要了我的命!我死后他不是不知情,可他非但不替我报仇,还带着那个贱婢远走高飞!!”
沈世柔越说越激动,声音尖锐刺耳:“他以为,走了就能逃么?逃不过!姓马的一个也逃不了!包括你!马敬之!你想要我永不超生,你自己也别想好过!这个小孩儿也得死!!”
马烟枪是叶秋雪的儿子,本也是宅心仁厚之人,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让沈世柔永不超生。一听沈世柔说了这番话,马烟枪顿生疑惑:“你是说,你是冤枉的?”
沈世柔没有说话,只是用阴冷的目光看着马烟枪。这欠债还钱,若是欠了鬼的债也是一样要还。马烟枪自小听他娘叶秋雪的训诫,时时铭记于心。
默然半响,一改方才的冷厉,语重心长道:“沈世柔,既然你是冤枉的,到了地府阎王爷自然会替你主持公道。再说,那些害过你的人,怕是如今都早已不再人世了。现下这马家村活着的都是一些不知当年事的后生,你又何苦要再作孽?”
“他还活着,我能感觉到……”沈世柔空洞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凄凉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