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醉也无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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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来到县衙,还没进正堂,便见到门前熙熙攘攘,围了六七个老者,正朝着守门衙役不停磨牙,要求进去。
他们蓬头垢面,穿着洗的发浆白的粗布麻衣,个个年逾花甲。
尤其里面领头那个,矮而瘦,干瘪而多皱的面孔,花白的胡子稀稀拉拉分布在下巴上,眼睛半眯着,老远一看,总觉得凶巴巴的,或者说起码是个不好相与之人。
哪怕衙役已经明确说了老爷一会就到,他们几个依然喋喋不休。
甚至其中岁数最大的,在门槛那里一屁股坐下就开始嚷嚷,一时引来街上多人驻足。
只有一个个头最矮的老者,单独立于角落,低着头,沉默寡言。
有衙役实在看不过眼要来驱赶,老人们一见围观的人多了,当下叫喊的更加起劲。
说着衙役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啊,就差沿街撒泼。
李枕舟饶有兴趣的见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对旁边县丞打趣道,“贵县的民风,真是出人意料的纯朴啊。”
胖乎乎的县丞急得满头是汗,胖脸通红。
百官秋查的日子将近,这要是让身旁夜不收的大人见了笑话,往上头随口说上那么一两句,他这个屁股说不定就要挪地方了。
别看县丞官不算大,手里的权利正经不小。
一县上万人吃马嚼,大小事项,都要经他的手,等着补缺的功名身,怕是能从街这头排到那头去。
所以由不得他不上心。
县丞只能对着李枕舟苦笑道,“李大人就别挖苦下官了,就这些老油子,搁在谁身上不头疼啊。”
李枕舟笑了笑,也是。
个个那身子骨弱的似乎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真不小心碰出个好歹,家里人还不得天天跑到县衙门口鬼哭狼嚎。
也就年节领鸡蛋大米粉时候,这些老梆子才身体硬朗,凌晨天不亮就过来排队。
于他们来说,出门捡不到便宜就是吃亏。
“都散了,都散了,凑什么热闹。”县丞赶紧过去,圆乎乎的手挥的跟个扇子一样,驱赶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汉们。
领头的是三河村村长,见县丞大人来了,弓着个腰过来说道,“大人,俺们三河村的事情,您可得上心啊。”
“我说常老汉,县里不是早把你们整村搬迁的事宜给定下来了吗,你们几个还来这里闹什么。”县丞挺个肚子,没好气道。
因为本就比常老汉高了整整一头,所以直起腰来,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官气。
不过就是因为这点儿威严气,才让几个老人不敢太过放肆。
其余几人皆稍稍的后退了一步,也就显得最前头的常老汉有些鹤立鸡群。
常老汉并不意外。
他知道一见正主儿,那几个窝囊玩意儿肯定就泄了气,所以开始跟县丞讨价还价起来。
“主要是县里给的价格太低了,俺们接受不了。”
“这价格还低?”县丞气的七窍生烟,差点忍不住跳脚。
“给你们按照房屋大小补偿,家里有地的,也会得到相应数量的银子,就这还嫌少?你去别的地方打听打听,咱们清平县的补偿力度,绝对是上等的。”
“俺们一辈子没出过县,哪知道那么多。”常老汉耍无赖的直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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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不光是俺,村子里还有好几户人家都觉得低,他们说要是没有更多补偿,打死都不搬。”
先丞冷笑道,“那几个人不会是你鼓动的吧。”
“县丞大人,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俺怎么会干出那样的事。”
“呵呵,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五年前要在你们村新打一口井时,你非说那块井占了你们家的地,躺在井口那里死活不起来,最后还是县里拿了五两银子才完事,我说的是也不是。”
老家伙面无表情,也不吭声。
“常老汉,不是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大局观,你们要是一直这样,县里的工作还怎么展开。”
老家伙依然油盐不进。
“要不这样吧。”县丞想了下,忽的把常老汉拉到一边,在其耳边悄声道,“你若是能让你们村里那几个刺头同意搬迁,我可以做主,将本来给你的补偿再加一些,你看如何。”
一听有额外的钱拿,老家伙立时眼睛都亮了,脸上也赔了三分笑意,操着一口浓烈的下里乡音,问道,“县丞大人,此话当真。”
县丞点头,“本官说出的话,自然当真。”
这点额外支出与修路之后为全县带来的收益比,连九牛身上的一根毛都算不上。
“那敢情好。”常老汉嘿嘿笑着,眼珠子又转了转,来到县丞跟前儿小声问道,“昨儿个就听街上人传言,说是县令大人家里丢了东西,不知是真是假。”
县令油乎乎的胖脸一冷,“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
与县丞直接找上常老汉不同,李枕舟则对那位略显不合群的老人家很有兴趣,主动上前打了声招呼。
山沟里的老人,一辈子连村子都没出过几次,哪里见过这仗势。
尤其看其先前与县丞大人的交谈态度,似乎地位比之还要高出一筹,当即窘迫的直接蹲在犄角旮旯。
李枕舟忍俊不禁,眼前老者,或许是这群人里,最通情达理能说的上话之人。
所以他也同样蹲下身子,二者视线平齐,面带笑意问道,“老人家今年高寿?”
见李枕舟神色和善,那老者身体稍稍放松,可还是略紧张回道,“小老儿今年七十有二,快入土的年纪了。”
李枕舟笑呵呵道。
“这说的哪里话,看老爷子身体硬朗,再活个七八年也不成问题。”
“大人取笑了,能再活个把月,都是老天爷发善心了。”老人长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脑袋,仿佛心事重重。
李枕舟又问。
“看架势,老爷子您对搬迁之事并不十分热衷,能否说说理由吗?”
老人迟疑片刻,似乎一时间不知是否该说,亦不知从何说起。
“这点铜钱您收下,留着待会儿买点茶叶润润嗓子。”李枕舟很懂人情世故,笑呵呵的硬塞过去几枚铜钱。
收下铜钱,又想起自己都到了这年岁,能有个大人愿与自己说话,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真把事儿都带进棺材里?
于是在左右观望了一下,见其余几个老人皆没关注这边,赶忙缩着脖子,像个告刁状的孩子般小声道。
“他们以为逃进县城里就万事大吉?狗屁,逃不掉的,都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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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李枕舟皱着眉头,听得云里雾里。
“大人想必,也听过柳夫人之事吧。”说起柳夫人,老人眼中明显有着深深恐惧,牙齿止不住的打颤。
李枕舟颔首,“自然听过。”
“那大人可知道,清平县下拢共七八个村子,为什么她柳夫人独独刘同我们三河村过不去。”
“独独?不是吧,据我所知,柳夫人在县里面,也伤过两人,还有另一个村子,同样有一人被掳走记录。”李枕舟纠正道。
“大人,您说那三人,都是早年从我们三河村搬出去的啊。”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李枕舟面色凝重,“难道你们村子,同柳夫人结过什么深仇大怨?”
“那妖精哪里是柳夫人,分明是村子二十多年前造的孽啊,她是来报仇的。”说到最后,老人神情激动,双手死死握住李枕舟,已是胆战心惊。
“老陈头儿,你又他娘的在胡说些什么。”村长常老汉见状,赶紧过来一把捂住老人的嘴,咧嘴笑道,“大人不用听这老陈头儿满嘴胡咧咧,这家伙老糊涂了,整天疑神疑鬼,嘿嘿,别见怪。”
说着,常老汉狠推了老人一下,“再敢在大人们年前说些有的没的,看回村子里怎么收拾你。”
而畏惧于常老汉淫威,老人立刻闭口,哪怕李枕舟再将其拉至一边,他也一字不发,只是摇头。
李枕舟理解他的顾虑,心中也有了决断,不再纠缠,同将事情交代完的县丞缓缓离开。
……
回到秦府时天色已晚,院子里面黑暗昏沉。
此处没有夜生活,百姓自然睡得早,下人们也都回屋休息。
所以整个院子鸦雀无声,静到李枕舟能清楚听到自己鞋底踩踏石子的咯吱声。
唯有远处小绿茶与陈清影的厢房,亮着一点儿油灯,灯下烛影两人,相距很近,正在说着女子闺房间的悄悄话。
祠堂木门依然紧闭,秦希仍将自己锁在里面
李枕舟原地踌躇了下,刚要过去,却见祠堂门突然开了,从里出来个黑影,悄咪咪的走向厨房。
李枕舟不禁莞尔,想来秦希终抵不住肚饿,便不发出任何声响的跟在后头。
进入厨房的秦希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下人,亲自烧火做饭。
君子远庖厨,作为有功名的读书人,他倒是丝毫不介意,洗菜切菜动作干净利落。
奈何因为厨房里实在没有什么好材料,只能做一道凉拌蕨菜,再加点凉豆腐拌一拌。
“李大人,要进来小酌一杯吗?”正在收拾灶台,分明背对李枕舟的秦希,却忽的开口,轻声说道。
李枕舟从门后暗处进入,“秦大人是如何发现我的。”
秦希示意了下地面,原来是月光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最前端正好落在灶台前。
他又道,“府里有三位夜不收坐镇,一般小蟊贼当然没本事入内,来的定是自家人,而又有兴致做个偷窥者的,想来除了李大人,再无旁人。”
秦希双手举杯,“至于为何相请。”
“只是不想菜无人尝,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