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神陨_第77章 骄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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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骄纵(上)滕遇洋将花放在床边,伸手戳了戳床上没头没尾裹成一团的被褥,“今天怎么不见你一进门便嚷嚷着饿了?”殷离平日里玩回来都是率先往他的屋里去的,叮叮当当地敲着碗喊“开饭”。
蜷在被子里的小人儿没动静,滕遇洋挑眉,作势转身往门外走,“不饿正好,今天的晚饭倒可以省了。
”往前走了一步,没走成,回头一瞥,一只小手从被子里钻出来紧紧扯住了他的衣摆。
“这是做什么?”“不让你走。
”被子里传来殷离瓮声瓮气的声音。
滕遇洋不由分说地掀开殷离蒙在头上的被子,一张闷得微红的小脸从被子底下露了出来。
眼睛是红的,鼻尖是红得,没忍住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烫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滕遇洋刚在床边坐下,他便猫似的钻进了滕遇洋怀里,可又什么都不说,沉默地将小脸埋在他胸前。
滕遇洋大抵也知道他是因为方才在大堂外听到了自己和土地说的话。
可那些都是实话,他亦不会骗他来安慰他些什么。
他不会骗他,这一点殷离心底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只沉默地将脸埋在他胸前冰凉的绸缎衣襟上,本欲将这段静默相依的时间无限延长,却被肚子不争气的叫声打断了。
头顶传来老妖怪不近人情的嗤笑,滕遇洋拍了拍他的背,“吃饭吧。
”这般语气,这般场景,土地若见了,恐怕便不会再说殷离是他当亲闺女一样养大的,而是改叫“童养媳”了。
吃完饭,殷离没再回自己的屋子去,而是躺在滕遇洋的床上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犯困,一边犯困,却又一边心事重重。
他那间屋子本就是不常用的,似乎是从小时候,有一次滕遇洋同他玩闹时将他埋进了雪人里,以至他整整三天高烧不退开始,他便再也没回自己的屋子里睡过了。
那时他烧了三天,滕遇洋便衣不解带地在他身边守了三天,按土地教他的以湿布为他擦拭额头,守着药炉细火煎着汤药。
那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却才察觉有些奇怪,就算他跌下山崖摔断了胳膊,也不过是滕遇洋掌间聚一点灵力便能接回来的事儿,他却很少这么做。
为何?到底是个孩子,孩子沉不住心事。
即便躺在滕遇洋旁边困得昏昏欲睡,殷离还是支起身来问了下午没问出的话:“你要赶我走了么?”烛火下,滕遇洋夹在书页间的手指顿了顿,橙黄的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中,半晌若无其事地将书翻过一页,“你总要走。
”“为何?”殷离有些急道,“只要你不赶我,我为何会走?”滕遇洋合上书卷,抬起眼来直白地望向他,“你是凡人,凡人会死,而我不会。
”殷离愣住了。
“所以总有一天你要下山,和一个可以陪你生老病死的人,过凡人该过的日子。
”滕遇洋继续道。
不错,凡人的时间太短了,百年于他不过弹指一挥间,他却要看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兔崽子在他的须臾间走过一生。
他是不愿意的。
殷离红着眼望了他许久,哑声道:“那你为何不能如土地所说那样赐我长生不死?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对我来说不是难事,对你而言却也不是幸事。
”滕遇洋不为所动。
长生不死,或许起初是会觉得新鲜,可再多的新鲜都终会厌倦,用不了几个百年,世间对他来说便再无新鲜可言。
而那漫漫长生却不止几个百年。
无论如何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在他眼里,山只是山,水只是水,千变万变也全都是一成不变。
届时他该拿什么熬过这满眼荒芜寥落的人间?他活了太久,实在厌倦,殷离却一定是不能理解这些的。
所以他只泫然若泣地仰脸望着滕遇洋,像一只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万般委屈,万般无措,万般无能为力的绝望。
可这些都只是一时的,等他有天下山,见识过人间百态红尘热闹,遇到一个让他明白何为“天涯有时尽,相思无绝期”的姑娘,许遍了前世今生,他还未必愿意再回这一无所有的青山来呢。
他是凡人,终归是凡人,凡人逃不过凡人的命数,凡人的命数大都如此。
似乎看出他不会改变心意,殷离红着眼望了他半晌,哑然道:“那你打算何时赶我走?”声音里尽是荒凉。
唔,这滕遇洋倒是忘了想。
“待你到了可以成家的年龄。
”他随口道。
“何为成亲?”殷离不依不饶地刨根问底。
“额......”滕遇洋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角,努力解释道:“成亲便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就像,就像雷公和电母那样!”“雷公和电母?”殷离突然眼睛一亮,“可雷公和电母都是神仙。
”滕遇洋心中突然涌现一种不好的预感,一边思量,一边警惕地答道:“......是又如何?”“神仙也会成亲吗?”殷离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兴奋地直起背来凑到滕遇洋面前,鼻尖几乎贴上他的鼻尖。
滕遇洋将他兴奋的小脸推远了些,不明白他在激动什么,“有些会吧。
”“那、那!”殷离激动得手舞足蹈语无伦次,“你也会成亲吗!”滕遇洋心中一凉,不好......可已经来不及了,殷离兴奋地拽着他的衣襟,欣喜道:“我可不可以同你成亲?这样你便不用赶我下山了!”滕遇洋凌乱了,他便知道,他是不适合带孩子的。
这可如何是好?而这一头,殷离仿佛终于了结心中一件大事,拍着心口兀自躺下身来,心满意足地缩进被子里,迷迷糊糊中喃喃念着,“成亲好,原来成亲就好,这样......这样便不会分开了。
”不多几句,便已睡熟了去。
滕遇洋无奈地看着他睡梦中仍微微漾着笑意的无知的脸,只觉得既无奈又好笑。
罢了,现在同他解释这些,他又能明白什么呢?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还是等他大些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