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神陨_第30章 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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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覆水难收
莫望呆呆地看着那人扬脚迈过门槛,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地来到自己面前,只觉得如同被人点穴一般动弹不得。随后身子一轻,被人捞起膝窝轻盈地放到了床上,男人扬手轻轻一挥,床头的油灯如同等到命令一般倏地亮起。
灯火映出那人高挺的鼻,和墨色的眼,莫望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苍白地飘荡在帷帐间,“你也是鬼么?”
毫不介意他的无礼,男人一边唇角微微向上扬起,垂眸帮他盖好薄被,自腰间白玉躞蹀上随手取下一枚玲珑精巧的灿金香球细细系在他腕上,一如既往的玩笑语气,“或许是妖也说不定?”
抬起眸来,眼中三分看不透的不怀好意。
莫望没再说什么,抬起手臂看了看腕上玲珑的镂花金球。不大一个金球,雕满了不知名的云兽花草,底座如同佛祖脚下的盛放金莲,每一瓣都栩栩如生纹路可辨,和上次那只装药的瓷瓶一样精巧的不似人间之物。
“我是孤儿,”书生没什么表情地望着腕上的金球,忽然毫无征兆地平淡道,“清沂尼姑说我福祉薄,所以才从小到大便不是中元,也常会碰上一些妖物邪祟。”
傲狠静静望着他没有说话,坐在床边动作算得上温柔地轻抚着他的发。
书生继续道:“有一回遇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坐在路边哭,说她同娘亲走丢了,我便牵着她带她去寻,半路遇到一云游道士,才知道那孩子其实并不是活人。”
傲狠略带嘲讽地轻笑,伸手替他掖掖被角,“以后便长记性了?看你还敢不敢多管闲事。”没有说那是因为你身上带着天璇的灵气,又无半个法宝傍身,自然最招邪祟妖精。
看他笑,书生也笑,放下手臂,手指缓缓钻进他随手搭在床边的掌心,轻轻紧扣,十指纠缠,却无半分暧昧缠绵之意,“她的手没有温度,怎么捂都捂不热。”说罢抬眸,直直望向傲狠墨色沉沉永远望不到底的眼睛,自始至终话说得平淡,“和你的一样。”
耳边盘旋着书生平静的话语,傲狠墨色的眸有微微一震,不过很快便又恢复如常,变得更加漆黑深邃。
借着书生同他十指相扣的姿势,将掌中带着凡人温度的手更加用力地按在被褥上,俯身不偏不倚地向他的唇吻去。不比上次浅尝辄止,这一回他极尽纠缠,吻得仔细。
临了退开半寸,说话时仍贴着他的唇角低声呢喃,“笨书生。”意味不明的语气,却并不是不高兴。
“以后不会再有邪祟缠着你了。”傲狠笑说。
“为什么?”书生问,眼睛半睁未睁,已然十分疲惫困顿。
傲狠抬起没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指尖轻轻点上他的眉心,“因为本君喜欢吃独食,他们不敢抢我的东西。”
像是听到了有趣的笑话,书生放松地轻笑了一下,沉下眼皮,深深睡去。
那日之后,像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有事没事,傲狠总要缠着书生温存一番。
用过晚饭,书生收拾了碗筷回来,院里不见那人闲适饮茶的身影,推开房门,却见他大摇大摆地赖在自己床上,支着脑袋面无愧色地说自己头疼。
傻乎乎地书生站在门口一愣,不疑有他,还上前倒一杯温水捧到他嘴边,略显忧虑地絮絮叮嘱:“定是在院里吹多了凉风,受了风寒。现已入秋,不比夏日,风里寒气重,你总在院里坐着,淤寒积于体内,怎么能不生病呢?以后再在外面坐着,还是多披件衣服......”
胸无城府地认真样子让傲狠莫名心中一动,扭过脸顾自低笑一会儿,起身,抬手轻轻一推就把人按倒在了满床散乱的被褥上。
书生不设防,手中的茶杯“咚”的一声自掌中落下,在木脚榻上打了一个滚,叮叮当当地向远处滚去,衍下一路蜿蜒水迹。
“听你这么一说,似乎是受了些风寒没错。”傲狠俯身将人困在双臂和床笫之间,几缕青丝从肩头滑落,扫到了书生颊边,有些痒,书生忍不住抬手去拨,却连腕子也被捉住按在了两侧。
傲狠冰凉的指尖拨开他本就有些凌乱的衣领,一寸寸划过细腻如瓷的温热肌肤,带着压迫和威胁落在莫望颈侧跳动的脉搏上,“听说吸食些凡人的精气便会好了。”无比诚挚的口吻,嘴角却噙着三分深深笑意。
本以为身下胆小软弱的单薄书生会害怕躲闪,谁知他只定定望着自己,清亮的眸子蒙上一层朦胧水气,掌下细瘦得一折就断的脖子上喉结滚动,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幅心甘献身的模样。
自此脑中一片空白的忽然变成了自己,傲狠怔怔看着身下的人,亦分不清此刻震若鼓擂的声音到底来自谁的胸膛。唇齿相覆,一片温软的触感。也忘了是谁先抬起了谁的下巴,还是谁先环上了谁的肩,乌黑如绸缎的发混在了一起,轻啄,吮吸,呼吸纠缠。
这种事,书生是没经验的,笨拙地尽力配合着,还是总咬着他的唇,一而再再而三,逼得身上吻得投入的人无奈地偏过脸,俯在他颈边低笑了起来,“你呀......”无可奈何的语气。
“我......不太会。”书生尴尬地攥着衣角,不甚自然地坦诚道。
“没关系。”轻笑着抬起头,重新来吻他无措的眉眼和泛红鼻尖,声音宠溺得让自己都心惊。拇指磨砂着书生水红的唇瓣,耐着性子手把手地温声教他,“嘴再张开些。”
像被蛊惑一般,望着那人难得温柔的墨色的眼,下意识地依言将唇瓣更分开些,眼中雾气更浓,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去。
像在夸他乖,那人飞扬的眼里满是笑意,冰凉的指尖在他唇上轻抚两下,满意地吻了下来。络纱帷幌翩然落下挡住了满室春色,屋内烛火摇曳,竟一整晚忘了熄。
肃静冷清的天璇宫里,红衣白须的月老带来了好消息,“星君放入人间的那枚情魄历劫几世,现最后一世的缘分也已遇上了,因已种下,只待落花结果,便功德圆满了。”
“这些日子,劳您费心了。”两人并肩走在银装素裹四季如冬的庭院里,白衣银发的星君谦卑地拱手,语气并无多欣喜,依旧淡漠平静。
脚下雪地每一步都扬起些微晶莹粉尘,眼前红梅千年如一日地盛放,凌冽冷香飘至鼻尖,红衣白须的仙者三分欣慰七分慨然,“届时这天璇宫换了主人,也不知还能不能看到这般凌霜傲雪的无暇景色。”
白衣的仙君没有答话,沉默地陪他走到门前。
“星君留步。”红衣老者摆摆手,天璇点头,安静地目送其招云远去。
刚要转身回宫,身后却蓦地传来一道轻佻上扬的凉薄声音,“天璇星君,可否也请我进去坐坐?”
转身望去,来人依旧是几日前那副桀骜不驯的风流模样,凌云金冠,白玉躞蹀,连衮袍上的秀纹都要比旁人繁复些。
等那人走近了,才看到他领下不知又哪一夜留下的暧昧欢啮,毫无遮挡地暴露于人前,满身与这天界格格不入的凡尘烟火气,也难怪诸仙家提起这位太子殿下皆频频摇头皱眉。
知他找来也不会有甚正经事,冷清的星君连问一句“太子殿下所为何事”都省去了,只淡漠地点了点头,道一句:“进来吧。”
语气里听不出欢迎,倒也没有不欢迎。
还是那条终年雪白银装素裹的路,路边不败的梅,寂静无声,一径通往同样冷清的殿。
殿外二三天奴,远远见了二人并肩而来,低头道一句,“星君,太子殿下。”便又各自无声地干自己的事去,死气沉沉得和这宫殿相得益彰。傲狠心中嘲笑,就连冥主身边的小鬼也比他们有朝气些。
步入天璇的主殿,殿内只有曲归一人,傲狠笑笑,那个千年前引得他和天璇大打出手的天奴也没再怎么变。
这登徒子又来了。看见傲狠那张居心叵测的脸,曲归暗自忿忿腹诽,面儿上却仍不能表现出什么,只能无奈又恭敬地奉上一杯茶,无奈又恭敬地唤一声“太子殿下”。
手里的茶寒香扑鼻,傲狠也不客气,同上次一样大摇大摆地往桌边一坐,声音含笑地懒洋洋道:“星君大人近来都忙些什么?”
“还是从前那些。”淡漠的星君向来不与谁多客套招待,来了,一张椅,一杯茶,你便慢慢喝吧,他仍站在他的褂前观星布阵,掐指算诀。
这几日傲狠常往天璇殿跑,春风得意地带着满脖子欢啮特意前来跟不悲不喜的冷清星君炫耀。好端端一个清静肃穆的天璇宫都被他搅合得清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