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最后的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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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舒言的妈妈，是真的回来了！前两天，我去医院的时候，亲耳听到外公说的。”
母女俩呆愣在大厅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穆芊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似地，抬手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缓缓从沙发里起来，走到宣茵的面前，对她说道。
陷在沙发里犹如半死人般的宣茵听到，徐徐地抬起头来，看向眼前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的女儿，不禁嗤笑一声，根本不去理会穆芊地话，而是讥讽道，“我还没死了，你就哭成这样，只怕等我死了，你就不会哭了。”
穆芊看着眼前和昔日全然判若两人的母亲，缓缓在她的面前跪了下去，伸手去抱住她，将头枕在她的大腿上，眼泪，再次控制不住地顺着眼角，流淌而下。
“妈，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不听你的话，非得嫁给傅时境，你就不会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毕竟是母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即使对穆芊再失望，宣茵也不可能无视她，不心疼她。
所以，她抬手，落在穆芊那被穆山峥打的红肿的脸上，轻轻地抚过，“告诉妈，穆山峥他到底发什么神经，为什么要打你？”
事到如今，在宣茵这个母亲面前，任何的事情，都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所以，穆芊如实地道，“妈，你不知道，梁美芝那个老妖婆有多讨厌，当初天天巴结着我，想让我嫁傅时境，后来自从知道舒言也是爸的女儿后，她对我的态度就越来越冷淡了，完全不把我当回事，最后还要把我当垃圾一样赶出傅家来，还找律师来，逼我和傅时境离婚，威胁我说如果不跟傅时境离婚，把就我染病的事情透露出去，我恨她，我恨死她了！所以，我让人放了毒蛇进傅家，想让那些毒蛇咬死她。”
“你说什么？！”宣茵明显一惊，不由微微瞪大了双眼看向穆芊，“你放了毒蛇进傅家？”
穆芊抬起头来，毫不掩饰地点头，“是呀，我就是想要梁美芝死。”
“啪！”
穆芊的话音才落下，宣茵扬手便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芊芊，我做了这么多，落到如今这个地位，却什么都不用你插手，最终希望的，不过就是想看着你过的幸福，不要再像我一样，双手染血，晚上连觉都不安稳，生怕有一天，自己做过的事情，被人知道。”看着穆芊，宣茵愤怒失望至极，“可是你呢？你看看你自己，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原本你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全被你自己给毁了，彻底毁了！”
“妈，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还能回得去吗？！啊——”
“确实是回不去了！”
一道似曾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忽然之间，传进了宣茵和穆芊的耳朵里，她们母女俩皆是明显一愣，尔后，皆是朝声音传来的大门口看了过去。
当看到门口出现的两个外貌和气质相似，形同姐妹的女人的时候，宣茵彻底地愣住，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的像铜铃般，几乎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从未有过的震惊与惶恐，在她的眼里和脸上，不断地涌起……
何止是宣茵，连穆芊也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和舒言站在一起的女人，会是舒言的母亲。
门口的舒言看着大厅里的宣茵和穆芊母女俩，心中不由唏嘘。
这才多久的时间，母女俩皆是大变了样，哪里还是昔日的那个瑞达集团的董事长夫人和千金大小姐。
小瑶看着她们母女俩，心中，更是惊愕。
眼前的宣茵，已经与她记忆中的那个在人前最是乖巧又明丽的女人，相去太远，除了身形轮廓还有些相似之外，脸上的苍老跟憔悴，已经让她完全变了样。
“姐姐，快二十六年不见，看来，你并没有我想像中过的好！”
片刻的惊愕之后，小瑶回过神来，看身边的舒言一眼，和她一起往大厅里走去。
宣茵看着步步走近的小瑶，震惊又惶恐地不断摇头，就像活生生见到了鬼一般。
“不，不……”她拼命地往沙发里缩，想要后退，可是，不管她怎么缩，都没有退路，“不可能，不可以！你已经死了，你已死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
“你是鬼！你是鬼！你根本就不是人，不是人……”
小瑶和舒言一起，走到距离宣茵三四步开外的地方，尔后，看着她那无比惊恐的模样，小瑶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宣茵这么笃定，她已经死了？
又为什么，她看到她，会这么害怕？
电光石火间，小瑶大脑里闪过某些画面，心中，立刻便有了答案。
她扬唇，不禁笑了，意味难明。
“姐姐，当年，是你率先知道了我藏在丽江，所以，派人打晕了我，将我绑走的，是吗？”
宣茵听着小瑶的话，不禁眉头骤然一拧，恍然道，“难道，你真没死？！你真的是谷瑶？真的是你？”
一瞬不瞬地瞪着小瑶，宣茵仍旧是不敢置信地摇头，几乎是自言自语地道，“可是回来的人明明告诉我，你死了，你在中越边境被毒蛇咬死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大门口外，宣老，谷鸣，宣霖，穆山峥，傅珩尧，还有洛尔顿，瑞恩，瑞贝卡，所有的人听了宣茵的话，每个人的心中，皆是掀起了一层巨浪来。
没想到啊，任凭谁都没有想到，宣茵竟然连离家出走了的小瑶都不放过！
宣老爷子气血攻心，身形晃动，如果不是谷鸣一把扶住了他，恐怕，他已经倒到了地上去。
“大哥，你还是回车上休息吧，别听了。”怕宣老爷子又出状况，所以，谷鸣低声劝道。
所有人关注的目光，也都投向了宣老爷子。
宣老爷子捂住胸口的位置，稳了稳自己的气息，然后对着大家摆了摆手，“放心吧，我还撑得住！今天，我一定要听到这个畜生亲口承认，她到底还干了多少伤天害理、手足相残的事情。”
见宣老爷子坚持，大家也没有再劝，只是小心的扶着他。
大厅里，小瑶看着宣茵，悲凉地笑了，眼里，氤氲起一层淡淡的水汽。
这层水汽，不为别的，只为她和宣茵之间，在那么多年前，就已经被彻底埋藏的那份姐妹之情。
舒言看着宣茵，亦是不禁低头，扯了扯唇角。
她没有想到，自己悲惨的童年，竟然全是拜宣茵这个亲表姨所赐！
“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到底是哪一点，让你这么痛恨我？”
宣茵看着眼前那样美丽又优雅，甚至是更胜从前的小瑶，真真实实地意识到，她是真的没有死，她还好好地活着！
她回来了！
她回来找她算帐来了！
“哈哈哈……”
当一切的意识真实化，宣茵放声笑了，笑的那么毫无顾忌，甚至是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如果说，在见到活着的谷瑶之前，她还有一丝的侥幸，此刻，她的那丝侥幸，便彻底灰挥烟灭了。
“为什么？”宣茵的笑声，戛然而止，淬了毒似的目光，倏地狠狠射向谷瑶，咬牙切齿地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你抢走了多少属于我的东西？”
说着，宣茵一声冷笑，“原本，我才是家里众星捧月的公主，可是，自从你来我家后，我爸妈关注更多的，便只有你，吃饭的时候，有好吃的，第一个夹给你；做新衣服的时候，我爸妈第一个想到的是你；过年给压岁钱的时候，你永远比我和小霖多；每次考试完，你都会拿着成绩单在我的爸妈面前炫耀，然后我爸妈就会问我，为什么你能考那么好，我却总是考不好？连别人都会笑话我，说你应该才是我爸妈亲生的，而我是捡来的。”
她的五指，狠狠用力握紧成拳，质问道，“谷瑶，你说，我为什么要恨你？”
听完宣茵的话，小瑶不禁低下头去，眼里，有泪砸了出来。
舒言察觉到，赶紧伸手过去，搂住了她的肩膀。
小瑶真的没有想过，她在宣家生活的点点滴滴，其实，都是对宣茵的一种伤害。
一点点的怨，一点点的恨，日积月累，又怎么可能会不爆发。
所以，一切，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她从未意识到而已。
“确实是我抢走了太多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你恨我，可以！”小瑶抬起头来，泪水满眶地看向宣茵，“可是，你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的人，为什么要杀了周正生？”
宣茵看着谷瑶眼里那假惺惺的泪水，不禁冷冷地嗤笑一声，“周正生那个傻瓜，他那么喜欢你，我不利用他，又怎么让你舍得和穆山峥分开。”
小瑶眉心一蹙，“这么说，当初周正生手中的那段穆山峥和你的录音，也是你设计的，是吗？周正生的死，也是你栽赃陷害穆山峥的，对吗？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痛恨穆山峥，让我对周正生的死，愧疚一生，对吗？”
宣茵仰着脸嗤笑，明明输的一败涂地，却笑的像一个凯旋的胜利者般，无比讥诮又得意地道，“谷瑶，也就只有你那么傻，我随便找了一个和穆山峥声音听起来一样的人，跟他对了一段台词，然后借周正生那个更傻的傻瓜的手，放给你听，你就信了！最后还相信周正生临死前的话，以为真是穆山峥派人杀了周正生。”
小瑶摇头，再次低下头去，眼泪，砸了下来。
如果当初，她足够信任穆山峥的话，又哪里会有那四年多，痛不欲生的分离，又怎么会有舒言二十一年来无父无母，被当成孤儿般的日子。
其实，不是别人害了她和舒言，是她自己害了自己，害了舒言这个女儿，也害了穆山峥！
“妈，你别听她瞎说！”见到那么伤心那么难过又那么自责的母亲，舒言搂紧她的肩膀，“是她自己心思太狭隘，容不得任何人比她好，比她幸福，所以，她才会嫉妒你，恨你！而且，就算当初，你没有被她的阴谋所骗，没有离开，她那么痛恨你，那么想抢走属于你的东西，就一定会一而再甚至是再而三的害你，后来我们躲在丽江，她还派人来害你，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小瑶抬头看向女儿，满目自责地道，“小寒，是妈妈对不起你！”
“不，妈，我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现在不是回来了，你不是在努力弥补了嘛！”
“哈哈哈……你们母女俩个，虽然不是一样的蠢，却是一样的贱，所以，别在这里恶心我了，这里是我家，给我滚！”看着舒言和小瑶母女情深的样子，宣茵的面目，愈发地狰狞起来。
“宣茵，你给我住嘴！”
小瑶不是没有脾气，她也是个人，有喜有怒，所以，她倏地怒瞪向宣茵，目光凌厉的低吼一声。
“你恨我，利用周正生，玩弄穆山峥二十几年，这些都是我们这一代人之间的恩怨，可你为什么歹毒到连小寒都不放过？就因为你的女儿喜欢傅时境，所以，你就歹毒到想要了小寒的性命？！”
“对呀，难道，还需要更多的理由吗？”宣茵再次嗤笑，一脸的理所当然，仿佛她杀舒言，就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般，“你的女儿跟你一样，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狐媚子，迷了这个，又迷那个！她是穆山峥女儿的身份一被揭晓，便夺走了属于我女儿的一切，难道，我不该杀了你女儿吗？”
听着宣茵的话，小瑶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成拳，待她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小瑶箭步向前，“啪”的一声，狠狠一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而之势，便甩在了宣茵的脸上。
舒言看着，都不禁微微有些错愕，宣茵更是愣住，没想到，以往那个柔弱又隐忍的谷瑶，竟然也有一天，学会了反击。
穆芊则一直怔怔地跪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不动，只听着这所有的一切。
连她都不敢想像，原来自己最爱的母亲，二十多年前，居然做了这么多坏事，原来她今天的悲惨，绝不仅仅只是因为她。
“宣茵，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为你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看着小瑶愤怒的目光，宣茵又笑了。
当确定谷瑶真的还活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完全没有活路了。
所以，她一脸破罐子破摔的傲慢姿态道，“好呀，我等着！谷瑶，这一次，你可千万别像以前一样傻了。”
“放心吧，姐姐，这一次，我一定会如你所愿！”说着，小瑶过去，牵住了舒言的手，“小寒，我们走吧！”
舒言点头，和母亲一起，转身，离开。
“姐姐。”
只不过，她们才走了几步，身后，便传来穆芊一道可怜的声音。
舒言的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来看她。
因为，从一进门，她便看到，穆芊眼里，那如死灰般的绝望。
“姐姐，为什么傅时境和傅珩尧，都那么喜欢你，却那么讨厌我？为什么？”
舒言看着她，淡淡摇头道，“你错了，珩尧确实爱我，可是，他并不讨厌你，因为没有必要，也不值得在你的身上，去浪费他的感情！”
“那傅时境呢？为什么你们离婚了，他却还要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心里想着的人全是你，完全无视我的感受？”
舒言微扬唇角，似笑非笑，“穆芊，难道你没有看过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一个男人，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玫瑰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玫瑰则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玫瑰就是衣服上的一粒饭渣子，红玫瑰却还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穆芊看着舒言，眼巴巴地又问道，“那是不是我和时境离婚了，他也就会天天想起我，记得我，会慢慢发现，其它他也是爱我的呢？”
“我不知道！”舒言摇头，“我只知道，如果一个女人真的很爱一个男人的话，那这个女人看那个男人的眼神里，一定是饱含欣赏、崇拜、欢喜和爱慕的，可是你看傅时境的眼神里，从来都没有过这些！在两个人的爱情里，女人多少是有一些崇拜感的，如果连一丁点儿崇拜都没有，女人就算爱上了，也不过是感动和将就！而两个人的爱情里，男人多少要有点儿宠爱欲，如果连一丁点宠爱欲都没有，就算在一起，也是自私和自满！所以，两个人的幸福很简单，无非就是我崇拜你，你宠爱我！和别人，没有关系。”
小瑶看着女儿，不禁浅浅扬唇，欣慰地笑了。
她没有想到，舒言轻轻的年纪，便已经能悟透这么多的人生道理，而又有多少人，活了一辈子，都悟不出来。
看来，她是真的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苦难了。
还好，如今，她已经有了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妈，我们走吧！”
“好。”
看着小瑶和舒言母女俩那么优雅地离开，宣茵恨的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双手更是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长长地指甲，陷进了掌心的肉里，溢出血丝来，可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意。
直到舒言她们的身影，彻底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宣茵才收回视线，瞪向脚边蠢的跟头猪一样的女儿。
没能把女儿教成像舒言那样，能说会道，知道讨所有人欢心，确实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责。
所以，她生生忍住了，没有一巴掌，再次赏在穆芊的脸上。
这时，门口再次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宣茵倏地又抬头，朝门口看了过去。
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家的主人，穆山峥。
宣茵的脸色，几乎是即刻便被吓的苍白到没有一丝的血色。
“你……你……”宣茵颤抖着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看着步步走近的穆山峥，她却只能步步后退，“刚才的话，你……你都听到了？”
穆山峥走近，再平静不过地点点头，眼里，没有恨，也没有了怒，有的，只是死一般的平静。
就仿佛一潭快要枯竭的死水，再也掀不起任何的一丝波澜来。
“刚才的话，不止我听到了，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宣茵摇头，慌乱地摇头，大吼，“所有的人是谁？是谁？”
如果面对谷瑶这个自己恨了几十年的“敌人”的时候，她还能保持镇定和优雅，但是，在自己爱的男人面前，只需一秒，她便能溃不成军。
“你父亲，你弟弟，谷老，小瑶的丈夫和双胞胎孩子，还有珩尧。”
“不！不！不！……”宣茵摇头，忽然就“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毯上，两行绝望的泪水，汩汩而出，“山峥，你要相信我，我做了那么多，都只是因为我爱你，都是因为我爱你呀……”
“是呀，你爱我！”穆山峥看着她，不禁淡淡一声嗤笑，“只是，你的爱，太深沉了，深沉到可以杀人不眨眼！这样的爱，我几辈子都承受不起，你收回去吧。”
“不，穆山峥，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宣茵摇头，无比痛苦又绝望地摇头，“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你不可以……”
看到那样泪流满面的宣茵，穆山峥却是一丝丝的动容都没有，只继续再平静不过地道，“我进来，是你的父亲想让我来告诉你，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个女儿。”
话音落下，穆山峥没有再多看宣茵和穆芊任何一眼，转身，决然离开！
“不！不！不要……我才是他的女儿，是你的老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