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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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电话才挂断，另外一边，钱茂然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钱茂然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他的顶头上司，税务局的领导打过来的。
“钱茂然，你平常那么精明能干的一个人，这次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谷首领的女儿仗着她老子的权势胡作非为，你也跟着胡作非为，你这饭碗，是不是不打算要了？”电话一接通，那头的领导便披头盖脑地对钱茂然这个下属一顿痛骂。
钱茂然自然是个自尊极强的男人，何尝被人这么骂过，想必，这次领导也一定是被上头骂惨了，所以才对着他发泄的。
沉默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谷雨，钱茂然点头道，“领导，我知道怎么做了。”
“赶紧给我带人回来！要不然，你就不用干了，给我滚回家去。”说完，那头的领导大人“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钱茂然收了手机，又看了一眼不远处仍旧站着不动的谷雨后，转身朝傅珩尧走了过去，然后，低头带着十二分歉意地道，“傅总，实在是对不起，我们刚接到电话，这次的举报，是有人对傅氏集团的蓄意陷害，因为我们这次错误的行动，对您和整个傅氏集团造成的困扰，我们深感抱歉。”
“钱茂然，你乱说什么，谁蓄意陷害他呢？”钱茂然的话音才落下，谷雨的咆哮场便传来了。
傅珩尧交叠着一双长腿靠在椅背里，掀眸看了一眼钱茂然，又淡淡地觑了一眼谷雨，不禁勾起唇角，笑的意味深长。
“钱副领导，既然有人举报，那当然要查清楚，拿事实来说话，这样才好堵住悠悠众口，你说呢？”
钱茂然没有要理会谷雨的意思，笑着恭敬地傅珩尧道，“傅总放心，我们几个执法部门会联合对外发表声明，对媒体和公众澄清此事，一定不会让傅总和傅氏集团的声誉受到任何的损害。”
傅珩尧勾唇，笑了笑，不置可否。
见傅珩尧不说话，钱茂然看向自己的几个同事，吩咐道，“回去吧，不需要查了。”
谷雨一听，火了，气冲冲地大步走过来，“钱茂然，谁说不用查了？”
钱茂然有些无奈地轻叹口气，“小雨，这是上头的意思，你要是有什么疑问，回去再自己去问吧。”
说着，钱茂然看向几个执法人员，直接道，“走吧。”
其他的执法人员都赶紧点头，跟着钱茂然往外走。
其实，他们也是很无辜被拖下水的，他们才不想无缘无故被牵连，来查傅氏集团，说不定到时候，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到钱茂然和所有的执法人员都走了，谷雨只得恨恨地瞪了一眼傅珩尧和云廷，将云廷的手机往桌上一扔，然后，大步跟了出去。
此刻，就算心里再不甘，她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
等谷雨他们出去之后，傅珩尧挥了挥手，示意几个部门的负责人也可以走了。
几个部门负责人都是聪明人，得到示意，赶紧点头，一起离开了。
待所有的人都走后，云廷才拿过自己被扔在会议桌上的手机，走到傅珩尧的面前，淡淡地道，“四哥，小雨被娇纵贯了，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
傅珩尧不看云廷，只勾着唇，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道，“云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谷雨，也就比你小了不到半岁吧。”
“四哥，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怪我，当初如果不是我把小雨介绍给你的话，……”
后面的话，云廷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傅珩尧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云廷也同时很明白，傅珩尧对谷雨的容忍，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限，也就是因为还看着他的舅舅谷鸣和他的那一点面子上，傅珩尧才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动谷雨。
否则，……刘可儿，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傅珩尧看着云廷，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
其实他和云廷，不管是谁，都是心里跟明镜一样的儿，又何须多言。
“对了，前几天柯珂的古玩店开张，可是狠狠敲诈了我一笔。”傅珩尧话峰突然一转道。
“那小丫头骗子！”
一提到柯珂，云廷原本没有太多情绪的眉梢眼角，都浮现出淡淡温柔的笑意来，不禁兀自嘀咕了一句。
“四哥放心，我肯定不能让四哥吃亏。”
傅珩尧笑了笑，从大班椅里站了起来，抬手拍了一下云廷的肩膀，“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
舒言才到办公室十几分钟，傅家的佣人便带着小七月出现在了她的办公室门口，不知道怎么的，小家伙一双黑亮的双眼睛此刻水汪汪的，蓄满了泪水，一张粉嫩嫩肉嘟嘟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痕。
舒言看到，一颗心，瞬间就软的一塌糊涂。
“呜呜……小寒！”
看到舒言，小家伙立刻又哭了起来，伸着一双小肉手，要舒言抱包，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舒言赶紧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朝小家伙快步过去，从佣人的手里抱过了她。
“小然乖，不哭了，告诉我，怎么啦？”
舒言抱着小家伙，一边亲一边哄，还一边帮她擦着眼泪，此刻她那梨花带雨的样子，别提有多可怜了，搞得她一颗心都彻底化了。
“呜呜……小寒……呜呜……你和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了……呜呜……”小家伙看着舒言，一边痛哭着一边控诉道。
小家伙从来没有这样过，舒言看着她，真的是心疼极了，一边拼命地亲着她，一边极力地哄着道，“对不起，对不起，小然是我们的心甘宝贝，我们怎么会不要小然呢！”
“乖，不哭了！好不好，我们一定不会不要小然的。”
“呜呜……呜呜……”
小家伙紧紧地搂住舒言的脖子，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哭的不能自已。
“到底怎么啦？”舒言一边不停地轻抚着小七月安抚着她，一边问一旁的佣人道。
“少奶奶，是这样子的。”佣人看着哭的厉害的小家伙，也是一脸心疼，“老爷和老夫人都出去了，不在家里，小姐上午睡了一觉，可能是做了恶梦，被吓醒了，一醒来见不到老爷和老夫人，又见不到您和四爷，就哭的更厉害了，非吵着要找您和四爷！到现在，小姐还饿着肚子，午饭还没有吃呢。”
舒言点点头，亲了亲小家伙的发顶道，“小然是不是饿了，我现在去陪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呜呜……好！”
“乖，不哭了。”
说着，舒言拿了包包和手机，叮嘱了唐语倩后，便抱着小家伙离开了，去吃东西。
“小然。”
出了电梯，来到一楼，才走了几步，身后，便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舒言蓦地回头看去，此刻，大步朝她和小家伙走过来的人，不是谷雨又是谁。
“小雨阿姨。”即使小家伙还在不停地啜泣，可是，却仍旧没有忘记基本的礼貌，见到熟人，还是叫了一声。
谷雨看到哭的满脸是泪的小七月，又看到抱着小七月的人是舒言，想到上次在商场里，抱着小七月的人，也是舒言。
一个不过是侄媳妇的女人，傅珩尧却如此的信任，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最宠爱的女儿交给舒言，而防她，却跟防贼一样，丝毫都不让她靠近小七月。
想到这些，谷雨心里就无比的怨恨，再加上刚刚受的委屈跟怨气，还没有地方发泄，谷雨突然就跟疯了一样，箭步朝舒言走了过去，然后伸手去抢小七月。
“你是什么东西！把小然给我。”
舒言反应极快，抱着小七月一闪，避开了谷雨伸过来的手。
“谷小姐，你要干什么？”
因为谷雨对傅珩尧的纠缠不清和无理取闹，再加上她利用自己父亲的权势，故意诬陷傅氏，舒言心里，原本就对谷雨这一个人有了很大的意见，很不爽她。
此刻，她又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无理取闹，舒言再也不想忍她。
“干什么？”谷雨冷笑一声，十足不屑的眼神斜着舒言道，“你没看到小然哭的这么厉害嘛？是不是你虐待她，所以她才哭的这么凶的？你还不快把小然给我。”
说着，谷雨再次朝舒言怀里的小家伙伸手过去，要去夺孩子。
因为是上班时间，此刻的一楼大堂原本是非常安静的，谷雨这样一闹，整个大堂里都只充刺着她的声音，大堂里为数不多的工作人员，也全部朝这边看了过来。
因为小家伙经常来公司的缘故，公司里的好多员工都基本认识小家伙了，知道她是傅珩尧的女儿，所以，前台看到这一幕，赶紧打电话去总裁办。
“呜呜……不，我要小寒，我不要你……”
小家伙原本就做了恶梦，心有余悸，此刻，谷雨这么一闹，又哭了起来。
舒言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安抚她道，“小然乖，不哭，我不会让你跟她走的。”
“你叫舒言是吧？”谷雨嗤笑，“不就是傅家收养的一个孤儿，傅时境的老婆嘛，你有什么好在我面前嚣张的？把孩子给我！”
舒言再次一闪，成功避开了谷雨伸过来的手，凌厉的眼神扫向谷雨，毫不退让地道，“谷小姐，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只是傅家收养的一个孤儿，但好歹，我是傅家的人，我并不觉得，谷小姐一个和傅家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有什么资格，把小然带走！更何况，谷小姐没有听到嘛，小然根本就不愿意你碰她。”
“你……”谷雨瞪着舒言，被气的牙齿都在打颤。
“小雨！”钱茂然向前几步，去拉谷雨，想要阻止她。
只不过，他却碰到谷雨，便被她一把甩开，回头狠狠瞪他一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给我走开。”
钱茂然眉头一拧，只好站在那里，不再去插手谷雨的事情。
瞪完钱茂然，谷雨又恶狠狠地瞪向舒言，气的脸色都青了地道，“舒言，我再次告诉你，我是你四叔傅珩尧的女朋友，小然是我的女儿，所以，你现在必须把小然交给我。”
面对谷雨的不要脸，舒言不禁觉得好笑，所以，她也笑了。
“谷小姐，这些，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吧！”
“你……”谷雨气极。
她完全不再跟舒言废话，扑上去就要去抢舒言怀里的小七月。
舒言闪躲不及，被谷雨伸过来的手，抓住了小家伙。
“呜呜……小雨阿姨讨厌……我不喜欢小雨阿姨……我要小寒……我要小寒……”
小家伙哭喊着挣扎，一旁的保安看到，想要上前去帮忙，可是看到抢一个孩子的两个女人，却又不知道如何下手。
“啊！”
谷雨不断地逼近用力去抢小家伙，舒言只得抱紧小家伙，不断地往后退，纠缠间，舒言脚下一个不留神，撞到了身后的花盆，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抱着小家伙，往后倒去。
谷雨见到情况不妙，立刻便松开了原本紧紧握住小家伙不放的一双手。
保安见到，想要向前去扶住她，可是，却还是来不及了。
舒言的身体，不可抑制地往后倒去。
一想到怀里还抱着的小家伙，她就慌了，立刻伸开一只手，想要去扶住一旁的墙。
可是，她自己加上小家伙的重量，惯性实在是太大，她的手根本主没能扶住墙，而是两个人一起往地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啊！”
“呜呜……呜呜……”
抱着小家伙后背着地的那一瞬，舒言抑制不住地一声痛呼，同时，还被她一只手紧紧地抱在怀里的小家伙，也大哭了起来。
“小然！”
舒言抬头朝在她的身上大声哭泣的小家伙看去，才发现，她粉嫩嫩的小手手背上，被一旁的金属垃圾桶尖锐的一角，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此刻，正鲜血直流。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慌了，愣住了。
正在这时，电梯“叮咚”一声打开，一条穿着黑色西裤的长腿从里面跨了出来。
大家的视线，都同时朝专用电梯口看去，当看到里面走出来的男人时，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了。
傅珩尧跨出电梯，一侧头，便看到倒在地上，表情痛苦的舒言，还有扒在舒言的怀里，一只小手鲜血直冒，大声哭泣的女儿。
几乎是刹那，傅珩尧的一双黑眸便猩红了。
云廷晚傅珩尧一步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明显地愣了一下，但当看到不远处的谷雨的时候，他立刻便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傅珩尧甚至是没有时间去扫一眼不远处的谷雨，更没有任何的时间多说任何一个字，他只三步并做两步，箭步跨到舒言的面前，一只手抱起女儿，一只手去扶起舒言，搂进怀里。
“摔到哪里了？”
此刻，傅珩尧的声音，都是哑的，沉的不像话。
他看着舒言，那双猩红了的深邃黑眸里溢出来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隐忍与克制。
此刻，他的心，比舒言身上的痛，女儿手上的伤，要更难受千倍万倍。
舒言抬眸看他，难受地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没事，赶紧带小然去医院。”
云廷沉沉地看了谷雨一眼，也箭步走到夏的身边，一边俯身去抱傅珩尧怀里的小家伙，一边道，“四哥，先去医院吧。”
傅珩尧把女儿交给云廷，然后将舒言打横抱起，二话不说，和云廷一起箭步朝外走去。
众人看着这一幕幕，都有些傻了，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谷雨看着抱起舒言，快速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的傅珩尧，亦是渐渐猩红了双眼，有眼泪慢慢从眼眶滑了出来，修剪精致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肉里，掐出血丝来……
对一个人如此在乎的傅珩尧，她从来没有见过。
舒言和傅珩尧，到底是什么关系？
……
小七月的伤口，划的很深，深到几乎能看见肉里的骨头了。
为了防止小家伙哭闹不止，而且缝合伤口的时候能没那么痛，傅珩尧不得不同意医生给小家伙用了全身麻醉。
急诊室里，舒言守着小家伙，不管傅珩尧怎么跟她说好好话，让她去做检查，她就是不肯动，硬是要看着医生为小家伙清理和缝合伤口的那血淋淋的画面。
傅珩尧没办法，只得硬将她抱出急诊室，带她去做检查，留下云廷看着小家伙。
“我没事！傅珩尧，你放我下来。”
舒言狠狠地瞪着傅珩尧，在他的怀里挣扎着，莫名就红了眼眶。
她真的愿意，那道深深的口子是划在她的身上，划在哪里都可以，甚至是脸上，而不是在小七月的身上。
小七月才那么大点，除了疼，她什么都不知道。
在来医院的路上，她搂着她的脖子，嗓子都哭哑了。
看到小七月那么疼，她真的好难受好难受，难受到想哭，可是，她却一直强忍着。
此刻，在傅珩尧一个人面前，眼里的泪，再也不受控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滑了下来。
傅珩尧看着怀里眼泪突然毫无预警地汹涌而出的小女人，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一下子就有些慌了神，赶紧抱着她，来到旁边的椅子坐下，然后，捧起她的小脸，低头去吻她的眉心。
“怎么啦？”
舒言闪着朦胧的泪眼看着傅珩尧，此刻的他，除了对她的温柔与宠溺之外，眼里，更有担忧与一丝不安，却独独没有一丝的责备。
这样的傅珩尧，让她更加的自责与难受。
“四叔，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跟谷雨起争执的，这样小然就不会受伤了。”
舒言低着头，一边哭一边说，还一边抬手不停地去擦自己脸上的泪，像极了一个受伤的孩子。
傅珩尧还以为是什么事，此刻，听舒言这么一说，他心里，倒是轻松多了。
温热而略微粗粝的大拇指指腹，轻轻地摩挲过她的眼角，为她试去那里的泪水，又啄了啄她红红的鼻尖，傅珩尧不禁勾了勾唇角道，“如果你没有带着小然，不跟她起争执还有可能，但小然跟你在一起，就算你强忍着不想跟她起争执，也是不可能的！”
说着，傅珩尧轻叹了口气，又道，“谷雨已经是一个不正常的女人了，除非你也不正常，才能忍受得了她。”
因为傅珩尧最后的一句话，舒言不禁被他逗笑了。
“那你十几年前，是怎么喜欢上她的？”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她，当时只是觉得自己该有一个女朋友了，恰好她出现，人长的漂亮，家世背景又不错，而且她还喜欢我，顺理成章地就让她成为了我的女朋友。”
“就这样？”
“要不然你以为呢？”
“……”
舒言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狠狠嗔他一眼，却再也哭不出来了。
“现在去检查一下，好不好？”傅珩尧低头又啄了一下她的鼻尖，“小然那有那么多的医生护士在，还有云廷看着，不会有事的。”
舒言这才配合地点头，“其实我真的没什么事，只就是摔疼了点，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傅珩尧睨她一眼，二话不说，抱着她又站了起来，大步往检查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