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瑶环瑜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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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元昭自那日思漪宫中，一夜荒唐，第二日一早却就遭了傅丛云的冷脸，几乎是催着赶着派了得用的人，掩护他出皇宫。

他出了宫，却没立即回曲阳王府，而是仍旧穿着昨日那件朴素衣裳，一路沿着热闹的盛京大街走。

因着那衣裳昨夜里压在了身下，起先在床榻上拉扯揉搓了好些时候，后来才扯开扔到了地上，现下衣襟、袖口处皆留下了不少褶子和印子，瞧上去分外狼狈。

但魏元昭知道，这衣裳沾了思漪宫里柔柔淡淡的香气，他一抬袖子，细细去闻，便能闻到的。或许某处还沾了傅丛云的眼泪，她疼得哭了半宿，泪珠跟珍珠似的，洒得到处都是。

他念及此，心里便一抽一抽地疼。

魏元昭自诩饱读诗书，精通笔墨，却有些形容不出此时此刻是何种疼法。

既酸，又涩，还苦。

像是自九幽之下，深渊裂痕里取来一捧岩浆，在他心上浇下。又像是沉入万里水底，水草嘲哳，散乱地浮在他身侧，又一瞬间扼住他口鼻，呼不得，吸不能。

他明知不该如此。

不该贪恋巫山，渴赴云雨。

他往日里，十多余岁，从未惹过阿瓷哭。

魏元昭走在盛京长街上，热热闹闹，熙熙攘攘，是这京城里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

四周人声鼎沸，独他怊怊惕惕。

魏元昭一身破败地在街上走着，目光有些迷离，走路也深一步浅一步的，连撞到了人都未曾发觉。

这街上大多是普通的百姓，平日里也接触不到那些个为官为爵的显贵人家，是以认不出魏元昭。且他如今这衣服潦倒落寞，衣衫不整的样子，便是那些同他交好的世家子弟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他撞着那大汉手上正提着个篮子，里面是方才买的糕点，叫魏元昭这么一撞险些脱了手，整个撒出来。

那大汉登时便火了，先查看了一下篮子中的东西是否丢了失了，随后便怒气冲冲地对着魏元昭道：“这位小兄弟，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走在街上倒不看着注意着些，难道没长眼睛不成？”

魏元昭自小便受了王府里的教导，先生教得耐心，他也学得细心，纵然身份尊贵，性子恣意，也从未缺了半分礼数。如今叫一个普通百姓这般言说，实在是难堪，可偏又是他有错在先，只得闷着语气同人家赔礼。

好在那人还算讲理，见他好声好气地赔了礼，便哼一声走了。

魏元昭缓缓直起身子，见着旁边有个胡同，便拐了弯往偏僻的地方走，见到岔路便随意一拐。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再回神时，他已走进了死胡同，面前是灰白的砖墙，边角处还缺了几块。

他退出去，费了些时候走回主街上，才寻着回曲阳王府的路。

瞧着曲阳王府门前气派的石狮子和匾额，魏元昭却骤然红了眼眶。

没有父王，没有母妃，没有阿瓷。

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曲阳王府，不算是魏元昭的家。

他找不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