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仕女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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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掌柜很慎重的点头:“传说,就是这么说的。”
传说,李贾并不相信道士说的,于是在道士的建议下,挤了两滴眼泪,涂抹在仕女图的眼睛中间,于是那画中女子就婀娜地从画中走了下来。
“那走下来之后呢?”小伙计问,眨巴着眼睛。
掌柜的摇头叹息,说了句:“不知,但从整个故事来看,无非是那李贾与画中女子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
说话间,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小伙计下楼查看,刚走到一半,就折了回来。
“掌柜的,顾少爷来了。这下,倒省得小的跑腿儿了。”
“我怎么觉得今日这事儿有些过于巧了呢?”掌柜的摸着胡子嘟嘟囔囔。
就在掌柜的与那位顾少爷寒暄的时候,距离当铺几步远的拐角处,饶刚一脸得意地拍着胸脯道:“沈姑娘,我饶刚办事儿靠谱吧?”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靠谱些。”沈清往当铺那边扫了眼:“世初呢?自我回来后,便没怎么见他。”
“少爷出去了,不在临江城。”
“出去?”
“上北平去了,说是咱家的生意在那边儿出了点问题。”饶刚摸着后脑勺:“老爷让人跟着去的,沈姑娘放心,咱家少爷,绝不会出什么岔子。”
“没事儿就好。”沈清松了口气:“我倒不知这饶帮的生意竟做到了北平。”
“老爷说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下局势不好,总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饶刚比划着篮子的模样:“姑娘有事儿找我,少爷临走时吩咐了,就算他人不在临江,我也得拿姑娘当自个儿的主子对待。”
“别听你家少爷的。”沈清道:“我们是朋友。”
饶刚眼眸一动,随着说了句:“还是姑娘好,我家少爷就没这个觉悟。姑娘若没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少爷不在,帮里事情多,老爷都压在我身上了。”
沈清轻轻地嗯了声,饶刚转身,从巷子的另一头离开。
当铺里,顾少爷仔细端详着画,带目光落到那双没有瞳仁的眼睛上时,竟恍恍惚惚入了神。旁人看见的是他对着一幅挂在墙上的仕女图发呆,可他瞧见的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且那美人一颦一笑皆是勾魂。
他突然间就觉得心猿意马,面红耳燥,若非掌柜及时将他唤醒,还不知要在这当铺里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来。在得知掌柜欲将此画出售后,他二话不说,直接将其买下,连个讨价还价的过程都没有。
三日后,沈清上门询问,掌柜乐滋滋得给了她五百大洋。
七日后,消息传来,那位顾少爷暴毙了,且死在了距离顾公馆不远的一处客栈里。
当天夜里,顾公馆里发生坍塌事件,有人自坍塌的围墙里发现了一具枯骨,经由法医验证,确认那具枯骨是早该下葬的太监,也就是顾公馆最早的那位主人。
随着深入调查,那个曾因为顾公馆闹鬼而自愿为顾公馆看门的老人站了出来。他自称姓陈,是太监的养父,也是个赋闲多年的老木匠。
他告诉沈寂,太监的尸体是他埋的,公馆里闹鬼的事情也是他做的,之所以要将太监的尸体埋在围墙里,就是为了让姓顾的一家子不安生。
他原是个被人看不起的棺材匠,十里八村的那些媒婆,莫说给他拉媒牵线,单是瞅他一眼都觉得晦气。三十五岁那年,他在北平的皇城根儿下捡到了个孤儿,靠着给人打棺材的手艺将孩子拉扯到了七岁。
再后来,洋人入北平,专捡他们这些苦命人欺负。他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整日里咳血。未免连累孩子,就想着给他寻个好人家,可七岁大的孩子,又是个乱世,哪有人家肯要。这孩子,冲动之下,竟自请入宫,用给人当差换来的钱给他买药看病。
他的命倒是保住了,可孩子的一生都给毁了。
那些年,他一直避着孩子,直到他从宫里逃出来,他这才下定决心,带着他回了临江。
这宅子,原就是他家的老宅子,只不过借了孩子的手翻新。
他们父子两个,一个是被人骂晦气的棺材匠,一个是从宫里逃出来的太监,深感自卑的他们,在回临江之后,也不愿意与旁人多做接触。外人不知情,还以为太监是哪家荣归故里的少爷,而他是跟在少爷身边的老管家。
他们懒得解释,也不想解释,就随那些人猜测去。
直到儿子带回了儿媳妇,这个家才算是有了一些生气,可好日子没过两年,儿子跟儿媳妇就相继出事。太监被枪决后,他去警察局认领了尸体,但没有把他葬在祖坟里,而是埋在了这旧宅了祖坟里。
但凡木匠,尤其是棺材匠,都会些风水异术,可那些东西都是害人的,即便他从前被人欺负,也从未想过用这等邪术,可儿子的死,让他意识到,做好人,做老实人,并非会有好报。
此生,他已无所求,余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为儿子出口气。
顾少爷的死,解开了他的心结,他坦然地走进警察局,说出了他的故事。
老人离开时,季风用肩膀撞了撞沈寂,压着声音问了句:“队长,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大叔身上少了些什么?”
“少了生气!”沈寂看了眼院子里的树:“就像枯木,虽然还挺立着,却已经没有了生机。”
“那我们——”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做不了。”沈寂反手,在季风的肩膀上拍了下:“像这样的老人,多半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你我只是旁观的外人,没有资格去打扰人家。”
一阵风起,叶子悠悠旋落,季风突然问沈寂:“你说那位顾少爷的死,会不会与沈姑娘带走的那块墙皮有关?”
“别瞎想。”沈寂转身:“手上没活儿的话,我再给你分几个。”
季风先是一阵哀嚎,紧跟着摆出一副垂头丧气地模样:“我后悔了,我后悔做法医了,这活儿一点儿都不轻松!队长,要不,你帮我换个工作吧!”
“等你找到新的法医再说。”沈寂摆手,将放在办公桌上的那个新文件拿起来。
纸扎铺里,沈清将盖在纸下的墙皮拿了出来,正准备丢弃时,悬在铺子外头的六角铜铃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