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黑白无常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纸扎铺女掌柜!
不等黄婆婆发飙，门外已经传来的铁链碰触地面的声音，随后出现在房子里的是黑白无常。
黄婆婆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举过头顶：“黑白老爷，我这命数还没到呢？我还有一年，我还有一年呢。”
黑无常道：“你的命数早没了，你说的那年是你儿媳妇借给你的。如今她已不是你的儿媳妇，这借来的命数，自然也要还给她。”
“是我儿媳妇，她是我儿媳妇。”黄婆婆拍着心口道：“黑白老爷，她真是我儿媳妇。”
“既是你儿媳妇，你又如何忍心看着她沦落在外？”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黑无常逼近她：“想清楚了再说。”
“因为那个孩子。”
“不是你黄家的？”白无常作势翻看着手里的东西：“我这上面可记得清清楚楚，那孩子就是你们黄家的。”
“是我们黄家的，那孩子长得跟我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黄婆婆低着头：“我从来都没说过那孩子不是我们黄家的。”
“那你为何将人母子赶出去！”
“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啊。”黄婆婆道：“我儿子走了，走得稀里糊涂的，只剩下我们这些孤儿寡母。我知道我那儿媳妇人不错，可架不住她年轻啊。这年轻媳妇儿谁能守着家里，谁能一辈子不再嫁呢。”
黄婆婆叹气：“我要是把我儿子的那些家底儿交给她，等她另找了人家，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啥都不剩嘛。”
“我知道我那小孙子是亲生的，可我都多大年纪了。你让我自己养，我养不了也养不活。可你让他跟着他娘，等他长大了之后，还会不会认我这个亲祖母？孙子是亲生的又能怎样？我儿子我都指望不上，我还能指望这个小孙子。”
“那女儿女婿就能指望的上？”
“女儿好歹是亲生的，不像儿媳妇，隔着一层肚皮。”黄婆婆嘟囔着：“这从前，我觉得女儿比儿媳妇亲，今天才知道，这女儿嫁了人，就跟儿媳妇一样，眼睛里头就只有她那个男人，做什么事情都偏袒着她的婆家人，跟我这个亲娘一点儿都不一心。”
“儿媳妇儿媳妇，你觉得是外人。女儿女儿，你觉得与你不亲。那你倒是说说，你觉得什么人才能跟你亲？”
“谁跟我都不亲！”黄婆婆往地上啐了一口：“我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我爹娘嫌我累赘，打小就恨不得我死。什么父母亲情，姊妹感情，我是从来没得到过。”
说到此处，黄婆婆用力握紧了手。
“我才刚满十四岁，我爹娘就迫不及待地给我寻了婆家。理由是我二哥需要成亲，不仅需要我的彩礼钱，还需要我给腾出个地方来放我未来嫂子的嫁妆。”
“我想不通，那么大的一个家，三四间屋子，怎么就容不下我。”黄婆婆气恼道：“嫁人就嫁人吧，我想通了，像我这样的人，就跟春天的草籽一样，风给吹到哪儿，人就落到哪儿。”
“婆家不好吗？”
“说不上好，却也说不上不好。男人比我大了十几岁，上头既没有公公，也没有婆婆，嫁过去，我就是家里唯一的女主人。”
“多好的日子。”
“好？”黄婆婆冷哼一声：“我那男人是个榆木疙瘩，信奉长兄为父的那一套。在他心里，他那两个弟弟比我这个媳妇儿重要的多。”
“他是一个好男人，有能力，有担当，也有兄弟间的亲情。”
“是，他是一个好男人，可他这个好男人唯独对我不好。”黄婆婆的鼻子一抽一抽的：“我们才成亲一天，他就赶着出去干活，说是要攒钱给两个弟弟娶媳妇儿。我是没有婆婆，可我却过成了一个婆婆，这大叔子，小叔子的事情全都要我操心”
“我才多大啊，我才十四，跟我那大叔子站在一起，他能比我高出一头。”黄婆婆抹着鼻子：“刚成亲的时候他说我年纪小，不想害我。再后来，我长大了，可他大半年才能回来一回，你知道外头那些人怎么说我吗？”
“旁人说什么那是旁人的事情，你只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就行。”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经历了什么。”黄婆婆白了沈清一眼：“后来好不容易有了炳坤，生他的时候我疼了三天三夜，可我那男人愣是连个面都没照。你猜他说什么？说是不能惯着我，让两个弟弟心里难受。”
“是过分了些！”沈清忍不住道。
“何止是过分，简直是太过分，我生孩子，关他两个弟弟什么事儿？就这，都不能惯着我？他惯我什么了？”黄婆婆气呼呼的：“他心里倒是有他那两个弟弟，拼死拼活的干，给他那两个弟弟都娶了亲，可他却把自己给累死了。”
黄婆婆比划着：“那个时候，我的小女儿才刚出生，我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出头。他两个弟弟成了家，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又有哪个惦记着我这个寡嫂的好，回头来帮我一把？你们知道那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黄婆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儿子也好，女儿也好，都是我好不容易拉扯大的，我希望他们对我好点儿，我有错吗？炳坤娶妻晚，不是他找不到媳妇儿，而是我不愿意他那么早娶，我害怕他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孩子大了，终究是要另立门户的。”
“道理我明白，我比谁都明白，可说是一回事儿，做是一回事儿，我只知道，好人不一定有好报，付出也不一定有回报。”黄婆婆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不算是个好人，可我又是谁逼的？但凡我小的时候，有人能对我好一些，我至于做出那些事情来吗？”
说罢，黄婆婆像是想通了一般，把手伸到了黑白无常面前：“你们带我走吧！就刚刚那么一想，我忽然觉得人间不值得。什么一年的寿命，我不要了，我还给我那个儿媳妇了。”
“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我还能带着你？”黄婆婆冲着沈清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黑白老爷就是你招来的。”
“娘，你怎么这么糊涂啊。”黄炳坤突然现身，跑到黄婆婆跟前，跪了下来：“我是您儿子，我心里当然是想着您，向着您的。可我媳妇儿生的也是我儿子，我媳妇儿的心情跟您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