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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教授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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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香江,虽然温度还在十度以上,可钻入裤腿的风,依旧阴冷。

卢灿从纳德轩大厦出来,立即感受到凉风袭来,将风衣高领竖起来,朝四周看了看,街对面一辆宾利车中,有人对自己挥舞手臂。

是许胖子。

卢灿三两步跨过公路,钻进车内,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罗大伟,对他微笑点头。

“赖利,大卫,你俩这算是怠工吧?”

许佳闻对着后视镜扔过来一对白眼,“你还好意思开口?今年一整年你又来过几次维德拍卖?”

卢灿挠挠头,真是自作自受,怎么提这一话题呢?

罗大伟咧嘴哈哈大笑,“维文,我……我和赖利,接你去……去嘉里教授家……我们几个提……提前给庆祝教授七十周岁生日……”

罗大伟说话依然有些磕巴,可要比在学校时好太多。

嘉里教授七十大寿的事情,卢灿当然知道,正式日期是明天,虎园博物馆会为老先生举办一场生日酒会。今天晚上的庆祝会,是包括许佳闻、卢灿等在内的嘉里教授的学生,提前攒的局。

“你们给老师准备什么礼物?”卢灿双手各搭在一只椅背,探身问道。

“没你有钱,准备的只是小礼物。”胖子发动轿车,吐槽一句。

罗大伟将膝盖上的纸盒递过来,“喏,你……自己看。”

卢灿伸手掂量一下,心中有谱——不是银器就是瓷器。掀开盒盖,果然是一方圣母升天图广彩瓷盘,色泽艳丽,画工精湛。底部有款“made in China”。

卢灿几乎是脱口而出,“哦,东西不错啊,清末美销瓷。”

许佳闻撇撇嘴,一掌重重地拍在方向盘上,有些懊恼和不服。

罗大伟却笑呵呵向许胖子伸手,“你……你输了,一……一百块,给我!”

许胖子伸手朝罗大伟的手掌,重重拍了一记,“哎呀,少不了你的,我在开车,怎么拿?”

两人的对话,把卢灿弄懵了,旋即明白过来,嘻嘻笑道,“你俩那我打赌……见者有份,这一百块赌注,我拿一半。”

“最多请你去兰桂坊喝一杯!想要拿赌注,门也没有!”许胖子对着后视镜挑挑眉,似乎忘了,兰桂坊喝一杯与五十港纸,几乎没有价差。

罗大伟却扭过头,“维文,你是怎么……怎么判断美销瓷的,这么快?”

这才是好孩子。

“清末老瓷器,这不难辨别吧。”卢灿指指瓷器底部的英文款,笑道,“很简单,就这。”

美销瓷,顾名思义,就是销往北美的瓷器。

十八世纪,中国外销瓷的主销方向为欧洲,但到了十八世纪末,欧洲各国自己的瓷器厂逐渐成熟,对外销瓷已经不是那么看中。这时,另一个市场冒出来继续支撑外销瓷的发展,那就是北美。

有关最早“美销瓷”的记录,是乾隆四十九年即1784年8月,北美的“中国皇后号”商船抵达广州,正式开启美中两国之间的贸易航线。

1791年,也就是乾隆五十六年,纽约的一份报纸广告,刊登一批新到中国广彩瓷器出售的消息,并配有插图,其中有一个直径15英寸的广彩瓷大碗,售价14.5美元;另一个直径16英寸的西洋人物开光广彩瓷大碗,售价16美元。

这个价格在当时是很高的,说明中国瓷器在当时很受北美人的追捧。

早中期的美销瓷与外销欧洲瓷,几乎没有区别,但到了后期,两者的区别变得容易。

1890年,北美政府要求所有的进口货物必须有明确表明来源,所以,这一时期的美销瓷,开始有底款“China”或“made in China”。1894年,北美制定“北美商业进出口条例”,要求所有的进口瓷器都必须有明确“made in China”印记。

同期销往欧洲的瓷器,则没有这种英文留款。

罗大伟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又冲着卢灿晃晃大拇指——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可这需要相当的知识储备以及开阔的眼界。

尽管清末的外销瓷质量已经步入乾隆嘉庆时期,可这件广彩瓷盘,制作的比较用心,西式宗教图案绘制的很精美,瓷釉完好,品相不错,送给嘉里教授做七十寿辰的礼物,很合适。

将瓷盘重新放入盒中,递还给罗大伟,卢灿又问道,“胖子,你的呢?”

“在后备箱中,一幅油画。没你有钱,你准备什么礼物?”许胖子似乎对自己的礼物很满意,说完这话,嘿嘿一笑。

罗大伟抢先透底,“他……他托人,弄了一张……乔治·莫兰迪的……版画”。

卢灿伸手拍拍许胖子肩膀,“可以啊,难怪一个劲挑衅……你小子,还真淘到老师喜欢的东西。”

“哈哈,那当然!”许胖子笑得直耸肩。

卢灿这么说是有缘故的。

乔治·莫兰迪是现当代意大利著名版画家、油画大师。

这是一位典型的“为画而生”的艺术大家,1907年,十七岁的莫兰迪进入博洛尼亚美术专科学校学习绘画,至此以后,几乎从未离开过博洛尼亚美专,直至1964年去世。

这位艺术大师,在版画、油画方面,成绩卓著,其创造的“莫兰迪色系”影响力极其广泛,尤其是在“冷色系”画作运用方面,独树一帜。

此人一生追求极致的“清心寡欲”,不曾结婚也没有留下什么情史的,每天在自己的工作室里画瓶瓶罐罐,世人都叫他“僧侣画家”。

嘉里教授对乔治·莫兰迪,非常推崇,在以前给卢灿等人上课时,经常用莫兰迪“极情于画”的事迹,来鼓励学生专心于艺术研究。

所以,对许佳闻能找来一张乔治·莫兰迪的版画作为老师的生日礼物,卢灿也很挺羡慕。

“说来说去,还没说你准备的什么礼物呢?”许胖子看看后视镜。

卢灿当然也准备了礼物,在后面阿忠的车里,就是上次在纽约唐人街捡漏的那套蒂凡尼彩色玻璃茶器套装。

卢灿的礼物,折合港纸七八百,罗大伟的美销瓷,也就五百港纸左右,许胖子的莫兰迪版画,稍微贵一点,但也就两三千港纸。

不是三人不想准备贵重礼物,而是像这种同学攒局为老师过生日,礼物不易过于贵重。

因为几乎可以肯定,今晚的聚会有其他同学参加,礼物太贵重,嘉里教授未必会收,且会让其他混得不是很好的同学有压力。

嘉里教授接受卢灿聘请,担任虎园欧美艺术馆馆长兼欧美艺术研究中心主任,可他没有选择住在虎园博物馆,而是住在港大伦伟堂教授公寓楼——老先生还接受了港大艺术系客座教授的聘任。

相比虎博,嘉里教授更喜欢住在港大校园,那里的欧美籍教授多。

薄扶林道距离虎博不算远,卢灿也就随他心意,给老先生安排一位专职司机,每天接送。

港大和港中大的矛盾很深,六七十年代,因为争夺教学资源、生源、捐赠来源、中华传统文化权威等多重因素,屡屡交锋。双方可不仅仅只是打嘴仗,甚至一度出现“有你无我”的激烈对抗。

有传言,港中大最初拟定的合并后新校址,位于港岛的东侧西河湾一带,港府都已经口头答应,后来,港大从中作祟,不得不搬迁到沙田那鸟不下蛋的地方——六十年代沙田真的很偏僻。

最近几年,两所院校关系缓和下来,偶尔会有联合,譬如呼吁香江教育改革之类,但是,在学术交流方面,依然冰山重重,深壑阻隔。

许胖子作为港中大“嫡系才子”,自然瞧不起港大,一走进港大校园,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喷港大的陈旧、迂腐、崇洋媚外、不尊重中华传统、假洋鬼子之类。

卢灿微笑不语,能理解许胖子的“酸葡萄”心理。

别看港中大与港大较劲挺热闹,其实也可以说成港大对港中大的“拳打脚踢”——两家学校的实力对比,非常不均衡。

论历史,百年老校PK30年新校,港大一脚就将港中大踹开;

论资历,港大是英联邦百所名校之一,港中大刚刚完成统合;

论港府支持,港大每年能拿走港府高教拨款的三分之二强,剩余几家抢那点残羹冷炙;

论生源,港大是香江中学生首选院校,录取都是“掐尖”,港中大同样吃剩饭;

论捐赠,去年港大获捐赠超过八百万港纸,而港中大只有一百六十万;

论教职工,港大有三千多名正式教职员工,而港中大只有不到八百;

论院系,港大有九个学院,三十四个系,十一个科研中心,而港中大将四家学院合一起也只有十九个系……

怎么比?

可是,港中大就是在这种环境下,依然成长为港岛两大名校之一,确实值得钦佩,也确实当得起港中大学子对自家学校的骄傲。

相比许胖子,卢灿对港大就没什么怨念,因为虎博的关系——虎博邀请不少港大教授参与各类研究工作,他与港大的人经常打交道,自然不好回应许胖子的“疯言疯语”

罗大伟也是港中大的捍卫者,可他没许胖子那么疯狂,伸手拽拽许佳闻,示意他别这么“张狂”——马上到老师家门口,这么说会让嘉里教授难做的。

可许佳闻疯劲上来,谁也拉不住,甩开胳膊,放声嚷嚷道,“怎么,我说的没错啊。这么好的资源,要是给中大,中大要比现在的港大强百倍!我说错了吗?”

“唷,青山精神病院门没锁好?偷跑出来的蠢货,大言不惭,敢在港大这么口吐狂言?”伦伟堂教工公寓楼另一条道,走过来一帮年轻学子,当头一位听到许胖子的话,马上开怼,“就你们港中大那点水平,我们港大从来都不带正眼看你们!也就你们自己,天天自吹自擂什么港岛两名校……切!”

这名学生,也是个嘴欠的,和许胖子一样,不是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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