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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收之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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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任少冲还能把我汤家赶绝?欠账的不是我,不是汤彪,要找就去找汤平杜那混账东西!反正那小子我也不知道跑哪去……”汤笙俞抽着卷烟,灰白色烟雾将他的脸笼罩起来。

合着汤平杜那小子已经躲出去了?

卢灿没问躲到哪里,估计汤笙俞知道也不会告诉外人的。

汤家老太太带着儿媳妇,端出来水果、茶点,还给卢灿和温碧璃来了杯高山茶。卢灿尝了一口,是来自弯弯的阿里山高山茶,茶色翠绿清透、口感清香、顺口回甘,挺不错的茶叶。

从这杯茶叶,卢灿就能感受到汤家还是有底蕴的——在北美想要弄到亚洲高品级绿茶,不太难但也不是那么容易。

而且,汤家用来待客的茶杯也不错,一对紫褐色的瓜棱紫砂陶杯,有些年头。

他见过紫砂壶、紫砂盅、紫砂罐、甚至紫砂笔筒与紫砂文房,可瓜棱紫砂杯,卢灿还真没见过。杯中有茶,不好看底款,他端在手上摩梭两下,很润,手感不错,大概能判断出,是二三十年代的精品紫砂器,应该是名家名作。放到市场,这一对紫砂杯,大几千美金还是要的。

汤家的底蕴还是有的!

所以,这件事有蹊跷,卢灿并没有贸然承诺出面找任少冲说和。

蹊跷在哪儿?

六七十年代能在华埠开古董行,汤家的实力不弱。任少冲虽然是华青的把头,可毕竟只是一个混社会的,凭什么看不起汤家?为什么不让女儿与汤家的孙子交往?

另一处说不通的是,汤笙俞是做古董行生意的,头脑应该很精明,为什么事发之后不积极找人说和,偏偏宁愿放弃经营几十年的古董行,也要选择“躲债”?这种行为,难以用“怯于任家势大”来解释的——真的怯于任家势大,即便借债也会把高利贷还上。

所以,汤、任两家矛盾,背后一定还有其他故事!

汤笙俞既然不想明说,卢灿也不好过分追问。

他和温碧璃在汤家中小坐片刻后,起身告辞。

汤家乱糟糟的,也没怎么挽留,汤笙俞将两人送到门口,看着门口刚才那帮人留下的满地烟头和垃圾,摇摇头,叹了口气。

卢灿抬脚拨走一只啤酒罐,回身告别,“汤老,这事您也别着急。回头我也找人搭句话,看看能不能约任把头出来坐坐,到时候……大家吃顿饭,把事情谈开。”

说这话时,卢灿细心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只见,汤笙俞老树皮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也不知是不太相信卢灿有这种能力,还是根本就对这种“坐下来谈事”不热心,他的语气挺淡,“那就有劳卢少东家费心。”

事情恐怕真不是“欠赌债”那么简单。

卢灿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笑着说道,“对了汤老,前几天我给家中去电话,和福伯聊到您。他老人家听到您的消息很高兴,很想和您一叙。您……有计划回香江看看吗?我可以安排。”

提到福伯,不知汤笙俞想到什么,露出缅怀的神色,许久,朝卢灿苦笑,“卢少东家劳心,我家现在这样,您看像能回香江的样子么?替我谢谢您家长辈……有机会,我也想见见他。”

双方告别,回到车上,卢灿揉揉眉心,旁边的温碧璃忽然胳膊肘碰碰他,轻声道,“阿灿,汤老家的事情……只怕有问题。”

她也看出蹊跷?卢灿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大拇指顺着她的手背捋了捋,笑道,“嗯,你说。”

温碧璃的细长手指搭在人中,边思考边说,“姓任的……做派,不太像要债,更像逼着要任家什么东西……汤家的做派,也像……不愿给……”

她的话,断断续续,落在卢灿耳中,如同惊雷。

如果把温碧璃的猜测,加入汤、任两家矛盾中,整个事情就能说得通!

同处于华埠,汤家做古董行,任少冲担任华青把头,两家不可能不认识,甚至有可能会很熟!这也是汤笙俞敢说“对方不会将汤家赶绝”这种话。证明这一点的还有一条——没有汤平杜自认值得信任的借贷公司,他敢朝陌生的高利贷公司借款三十万美金?

这也是汤笙俞宁可选择“躲债”也不愿意“面对面坐下来和解”的原因——汤家不可能将东西让给任家,就不存在和解的可能,因此,他索性连赌债也不还了!

你任少冲爱咋咋地!

所谓儿女之情……可能确有其事,但不是根本原因,甚至不排除任少冲安排自家女儿主动去接触汤平杜的可能!

卢灿瞬间将整个事情串一遍,越发觉得温碧璃的猜测没错。他拿起温碧璃的手掌,亲了亲手背,嬉笑道,“喔哦!阿璃真聪明,这么快就想到其中关键,啧啧,我都嫉妒了!”

温碧璃脸色羞红,扯了一把手掌,没扯动,低声道,“早些年,调景岭那些人家被人逼债,这种套路,多着呢。”

这句话透着浓浓的无奈,让人怜惜。

卢灿一怔,可不是嘛?

社会是最好的大学,温碧璃没上过高等学府,可她在调景岭那地方长大,对世间百态看得特别通透,所以,她能在卢灿反应过来之前,先觉察出汤、任矛盾的关键点。

卢灿伸过手臂,将温碧璃揽入怀中。

任、汤两家事情,卢灿虽然好奇汤家究竟藏着什么宝贝,可他最终还是选择退避三舍,以免让两家误会自己对汤家的物品起了贪婪之心!

至于不能将汤老邀请至虎博或者润馨瓷器……世事哪能尽如人意?

回到酒店,遇到正焦急等候在酒店大堂的奥茨夫妇,卢灿一拍额头,自己疏忽了!

原计划昨天拜访汤老,因而卢灿委托卢卡斯帮忙约了奥茨夫妇上午见面,结果,昨晚的黑货交易弄得大家都有些紧张,竟然把奥茨夫妇见面一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还好没在汤老家午餐,否则这对教授夫妇

“很抱歉,我和吉尼亚出门拜访一位长辈,原以为会很快,没想到拖到现在!”卢灿一边合十一边微笑道歉,“中午我请客,赔礼道歉!”

奥茨夫妇从九点等到十一点,确实有些生气,可又能怎样?谁让自己两人有求对方?又见对方态度很真诚,大卫·奥茨和琼·奥茨夫妇脸色稍好一些。大卫更是挤出一丝笑容,“现在还是上午,那天又没约定具体时间,李先生和吉尼亚夫人,也不算失约,不用道歉。”

卢灿和温碧璃没回房间,直接领着奥茨夫妇直接上二楼餐厅。

“奥茨教授……”

四人坐定,卢灿刚开口,就被大卫·奥茨摆摆手打断,“叫我大卫就行。我夫人,琼。”

大卫·奥茨夫妇,都已经五十出头,可心态很好,不因卢灿夫妇年轻或知名高校教授而摆谱,可能与他们常年和学生打交道有关。

卢灿笑着点点头,继续说道,“大卫,琼……你二位最近在专项研究马克·罗斯科?”

奥茨教授耸耸肩,“没错。六月份的时候,我们夫妇接受克里斯托弗……哦,他是马克·罗斯科儿子……整理罗斯科生前的笔记。现如今《艺术哲学:艺术家的真实》这本书的文稿已经接近尾声,但是,我们依旧缺乏对罗斯科作品的深入了解。”

“另外,琼在研究罗斯科的过程中,萌生一个想法,就是出版一本《罗斯科传》,克里斯托弗也认为是个很棒的主意。可是,她和我面临同样的问题。”

“原本,我们想要从卢卡斯那里买下那幅《橙黄与白》,可是……”

他摊摊手,有些无奈——那幅画被卢灿打包买下,他们都没有获得与卢卡斯谈判的机会!

资本实在让人无奈!

“有件事情我很不理解,”卢灿揉揉眉心,“既然是马克·罗斯科的后人,委托两位出版父亲的书籍,他们家族为什么不提供罗斯科大师的作品供二位研究呢?”

琼·奥茨的鼻孔中发出“嗤”的一声冷笑,让卢灿夫妇一愣。琼·奥茨马上举手解释,“骚瑞!不是针对你二位,我是在耻笑罗斯科大师的那位经纪人!”

“好像有什么我不了解的情况?”卢灿笑笑,双手在桌面上摊了摊。

“这算是艺术界的一桩丑闻吧……事实上,马克·罗斯科的后人,目前还没有继承到父亲留下的任何一幅画作。双方正在打官司,估计很快有结果。”

在卢灿答应将罗斯科的《橙黄与白》借给奥茨夫妇三个月时间后,气氛彻底融洽起来。

四人边吃边聊,卢灿总算明白发生于马克·罗斯科身上的事情。

1970年2月25日,马克·罗斯科于曼哈顿的工作室,割腕自杀。

此后三个月,他的艺术品经纪人劳埃德,利用各种手段,将马克·罗斯科工作室内的一百多件作品,以及委托他送展或者画廊寄卖的六百多幅作品,全部转到自己的名下。

马克·罗斯科的太太梅尔,以及两个孩子,一无所获!

这场旷日持久的官司,至今没有结束。

这也是马克·罗斯科儿子想要整理出版父亲的理论专著却没有父亲画作的原因!

晕,还有这种事?

席间,双方聊得不错,卢灿对这对夫妇很欣赏,便试着提出邀请奥茨夫妇加入虎博欧美艺术研究中心,让他很意外的是,对方竟然没有拒绝!

大卫·奥茨打算三个月后将《橙黄与白》送还给卢灿时,顺便去香江看看虎园博物馆!

这是……东边不亮西边亮?

没能邀请到汤笙俞,顺手逮了一对耶鲁大学艺术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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