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卢灿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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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戈登的声音,瞬间提高十个分贝,眉心凝成川字。
卢灿双手向上抬抬,微笑着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盖提先生,你的这幅画作,我有八成把握,它是赝品。当然,如何找到赝品的证据,需要你和你的团队……一起努力!”
他又补充一句,“如果需要我的帮忙,我很乐意!”
这是卢灿的反戈一击!
他判定画作属于“伊夫·克莱茵风格”,其实已经大功告成,完美的赢得这次赌约,为什么又要“多事”,非得和对方提一嘴“赝品”话题呢?
真当他好心?彼此又不熟,凭什么!而且,真要交好戈登,完全可以私下提醒而不是这样公开说出来——之所以将“赝品”挑明,是因为卢灿心中不爽!
刚才的赌约,差点让自己丢丑;你儿子尼迪克的矛盾;你儿子女友(卢灿认为的)有关男人根本的嘲笑;你两名鉴定师一副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为什么不能反戈一击?
卢灿表面温润,实则骨子里傲气,至于什么世界首富,他还真的不放在心上!
戈登手中的石楠木烟斗,“咔吧”一声,被他意识中的用力折断玳瑁烟嘴的结合部。
戈登心情很不爽,既因为卢灿的这句话,更主要还是因为这幅画——画廊如果真的卖给他假画,那就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明显在“蔑视”他!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两位艺术顾问身上,“德佩施,弗里德曼,你们的看法?”
德佩施和弗里德曼,几乎在卢灿说出那句话时,就往这幅画的正面挤去,其他人也几乎伏下身子,恨不得趴在画作上研究,包括奥茨夫妇。
尼迪克也跟着围过去,倒是那位金发女郎拉丽思,眼睛盯着卢灿看了好一阵子,似乎在重新审视这位来自亚洲的“纨绔富二代”!
卢灿很自然被他们挤开,他索性带着两女,往后退出两步,将茶几的正位让出来。
场外还有几人,是卢卡斯、杰尔斯和何塞。
他们仨对画作的真假不是非常关心,卢卡斯甚至还对卢灿挑挑大拇指,“维文,判断出这幅画是……克莱茵的风格,你的依据是什么?”
他虽然已经相信卢灿所说的“赝品”,可毕竟当着戈登的面,不好说的很明确,因而用了“克莱茵风格”来替代。
何塞目光炯炯,盯着卢灿,也想知道答案。
温碧璃挽着卢灿的胳膊,眼睛直冒小星星。
嘉妮也不自觉的往他身边靠靠,与有荣焉!
卢灿伸出三根手指,一一往下弯曲:“蓝!我从画面的极致蓝色块,怀疑到克莱茵。”
“再结合这幅作品的风格……与北美的那种彻底摆脱欧美油画传统的抽象表现主义,还是有着很大区别,断定不是北美的抽象表现主义,这又辅证了我的判定。”
“最后,我结合克莱茵蓝……画幅所体现的风格特性……以及伊夫·克莱茵自身的绘画特点,不难得出,这幅画作的仿作对象,就是克莱茵。”
这句话,温碧璃和嘉妮听不懂,可剩余三人都是行内人,一点就透。
伊夫·克莱茵出生于1928年的法国尼斯,父亲搞形象艺术,母亲是抽象主义画家,因此,他自小就接受艺术熏陶,美术功底很扎实。而当时的艺术界,马赛尔·杜尚的影响力极大,伊夫·克莱茵不可避免也受到一定的影响。
因此,克莱茵的作品中,既有抽象主义的印记,又有杜尚的印象派痕迹,同时又有他自己对艺术的独特认知,这就造就他的早期画作中,既有对传统绘画技巧的小范围继承,又有对传统画作的叛逆性思考。因此,他的绘画风格,与北美的抽象表现主义,有着相当大的区别——事实上,克莱茵的早期作品,接近抽象表现主义,晚期作品则是典型的“新现实主义”!
这幅画的仿作者,显然也把握住克莱茵的这一特点,因而让这幅赝品蒙过不少鉴定师的眼睛。
至于卢灿所说的“克莱茵蓝”,则是伊夫·克莱茵艺术成熟期的另一大特点——对极致纯净的蓝色,展开狂热的研究,以及将这种蓝色,大面积运用到绘画和雕塑中的疯狂表现。
一直到1958年,他才真正探索出满意的蓝色,即用合成树脂混合蓝色色料而得到的高贵而静穆的“克莱因蓝”。
在后世的诸多电脑调色中,“克莱茵蓝”和“莫奈的灰”,被誉为“两大极色”——克莱茵蓝是极致的蓝,莫奈的灰是纯度极低的柔和的灰。网络语言中常用“克莱茵蓝加莫奈的灰”一词,来寓意“你的温柔纯粹(极致),却又让人感到无比柔和、舒适。”
卢灿真正能辨认出这幅画作的风格,其实还是得益于他对克莱茵蓝的理解和认知,要比现在的鉴定师更深刻——那条“类似鱼”的底部蓝色色块,已经接近克莱茵蓝的表现,让他在层层淘汰诸多名家之后,终于放开思维,联想到法国的克莱茵,并最终鉴定出正确答案。
有些侥幸!
只是……最终答案,让他自己也有些吃惊——这幅画,竟然是伪作!
至于他是怎么识破这幅油画为赝品?
卢卡斯、杰尔斯甚至何塞,都想知道,只是……另一边正在鉴定,这会问,不太合适。
没见戈登都没有询问吗?
这中间,又牵扯到卢灿与戈登两人之间的再一次较量,卢卡斯等人,自然不好插嘴。
“鉴定很精彩!值得庆贺!”何塞·卡洛斯招招手,让侍者将香槟盘端过来。
几人各取一杯后,他笑着与卢灿碰碰,邀请道,“有没有时间去纽约,诺德勒画廊欢迎你……和夫人!相信迈克尔·哈默主席也一定很乐意认识你!”
诺德勒画廊的大老板是金融家和收藏家阿蒙德·哈默,至于何塞口中的迈克尔·哈默是他的孙子,也是现任画廊的最高管理者。
“谢谢邀请。我也很希望与哈默先生会面!”卢灿微笑颔首,没有拒绝对方的邀请,“也许一周,也许十天,我肯定要走一趟纽约,到时候再联系。”
这边聊得不错,戈登那边,气氛有些凝重。
戈登想要抽烟,却发现烟斗折断,随手将断裂的烟斗扔进水晶烟灰缸中,叮当作响,又等了两分钟,终于忍不住问道,“德佩施,你们看出什么没有?”
德佩施揉着手中的海柳木烟斗,抬头说道,“从风格上来说,这幅画作属于伊夫·克莱茵的过渡期作品,也就是1952年到1958年之间。不过……确实有疑问。”
戈登马上追问,“问题出在哪儿?”
“两点!”德佩施将烟斗放在嘴中,拔了一口,似乎在筹措语言。
“其一,伊夫·克莱茵的艺术生涯很短暂,他生于1928年,去世于1962年,只活了不到三十五岁。因为年龄的关系,他创作的作品,数量并不是很多,几乎每一幅作品,都有记录。很少有听说没有被记录在册的画作或雕塑作品。”
戈登有些失望,这一条他在纽约的鉴定师也说过,不过,卖方米歇尔·罗森菲尔德画廊的经纪人,给出的解释很充分——这幅画作,是克莱茵1956年赠送给他的东洋女人作品,并且还附有这位东洋女人的证明!
伊夫·克莱茵在1952年前往东洋学习柔道,在那里待了一年半,甚至还拿到黑带四段。同时,他在东洋期间,认识了一位叫做吉田优子的女人。
这件事,不少媒体都曾经报道过。
这幅画作,据米歇尔·罗森菲尔德画廊的经纪人说,就是从现在还在世的吉田优子手中流落出来的,甚至还附有吉田优子的“说明信函”。
正因如此,戈登认为自己“占大便宜”,在艺术顾问看过之后,就匆匆买下这幅画。
戈登并没有当面说出这件事,继续问道,“第二点呢?”
“第二就是……这幅画作的颜料,似乎是有机颜料,这与戈登早期作品所使用的的颜料,有所差别。”德佩施说这句话时,心底很虚。
为什么?
因为对于颜料,他的专业研究不多,但是,刚才卢灿是在用手指触摸画面之后,才得出的“赝品”结论。这个动作,给他启发——有了这点启发之后,他才发现,这幅画所使用的颜料,为有机合成颜料,似乎显得过于廉价——克莱茵家还是很有钱的,应该不会使用价格低廉的合成颜料。
他的话,获得弗里德曼的赞同,同时,弗里德曼又伸出一根手指,补充道,“还有一点,戈登,你看看这几条直线和曲线,是用笔或者硬物‘画’上去的,显得多了几分刻意,少了一些自然。而克莱茵在处理这些直线时,往往会使用鹅毛或者芦苇杆,很平滑自然。”
德佩施和弗里德曼毕竟是研究欧美油画几十年的老手,在卢灿的“提示下”,他们很快找到这幅画作的破绽,发现的漏洞,甚至比卢灿找到的,还要多。
毫无疑问,这幅画作,真的是赝品!
戈登气恼地挥动手臂,砸在虚空中!
都在一间大厅中,他们讨论的声音,同样传到卢灿的耳中。
听完之后,对这两位的判断,他还是很钦佩的——他只是发现第二条,即色料的问题,至于第一和第三点,属于经验和眼力范畴,他真心不了解!
不过,即便只有第二条,也足够否定这幅画!
德佩施说的不是很清楚。
卢灿看破这幅画的真伪,关键因素在颜料,这没错,但是与“是否低廉”完全无关。真正的问题,出在画作中鱼脊背上的那片橙红色颜料的生产年份上!
他是作伪高手和修复专家,同时又是调制瓷器釉料的内行,经常接触各种颜料。
他通过触摸和感知,发现鱼脊背上的那片橙红色颜料是“异吲哚啉酮和异吲哚啉混合物”,而这两种黄色系颜料,分别发明于70年代瑞士Ciba-Geigy公司和德国的BASF公司!
润馨瓷器经常进口这种有机颜料,来调配釉料,他非常熟悉。
故此,一上手就能感觉出来。
伊夫·克莱茵死于1962年,他的画作中,竟然出现了发明于70年代的颜料……
不是赝品,那才是怪事!
在卢灿说出他的判定之后,双方似乎都有着“化干戈为玉帛”的迹象。聚会爬梯,在卢卡斯和杰尔斯的穿针引线下,气氛还不错,很和谐。
不过,卢灿直觉,自己似乎被人盯上——那位拉丽思·贝尔已经不止一次毫不掩饰地用目光,撩拨自己。
事情还没完——她这是在挑衅温碧璃……以及嘉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