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面罢小径走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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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付过了账,那在店做事儿的人就自然没甚来拦的道理。门口一个糙汉先前还堵着小饭馆唯一的门,这时候也是自行让开了道。徐期紧跟范瑾,瞄那糙汉一眼,就匆匆走过。等徐期到了车子前,范瑾已是扯开了缰绳,慢悠悠把马儿拉过,转头望着徐期:“你看,这个镇子卖物件地方不少,咱要不要逛逛?”
“也好。”徐期说着就往先前右边儿看,罢了伸手指去:“刚刚算是大概看了眼这边儿,范叔,咱不如去那边儿看看。”
“嗯。”范瑾如是应了,就牵着马儿走在后头,伸手一甩:“还是之前那般,你去到最前面儿,看看有没有路。”
徐期摇头,嘻嘻笑着,顺手抚了抚马背,嘴上只说:“范叔你是忘了?进来时候那条大道便可直行,咱就这么走过去看看,大不了再拐回那条大路就是。”
“也罢。”范瑾也笑出了声,侧目把徐期上下看看,别的无甚,倒是那布鞋子可已经露出了拇指。范瑾是一言不发,可由此放在心上。再看这俩个人儿,虽说是逛,可一路也未见甚新鲜玩意儿,徐期又不是丫头,见了粉黛也不欢喜,这逛的时候就要快上许多。
眼见就到了头,徐期昂头又见一个牌楼,上写了一个“坊”字。如此来讲,大致这么一条道就是这镇子的坊市,只是比起城里小了许多。他侧目看了一眼范瑾,范叔就也算知道了意思,缓缓地拉着缰绳,调转了车子,就接着向前。未过多时,徐期忽然感到耳后声稀,扭头过去,范瑾已在一家小店门外立住。
徐期见了,也便折了回去,还未站稳就被范瑾扯着衣裳拉进了店。正是心生疑惑,范瑾就先朝着这里店家行了个礼:“就我家小子脚上那只鞋子,还请帮忙看看。”
徐期抬头,正见着是个老爷子,身子板挺瘦,却透着一股子干练。徐期默默后退,饶他把自个儿和身旁范叔上下打量。终于,这老爷子盯着了徐期脚上的鞋,一切皆已明晰,不必多言,便是笑着冲范瑾拱了拱手:“正是本分。”
范瑾颔首,便又扯着徐期向前。老爷子慢慢蹲下,从徐期脚上就脱了鞋子,自顾了自站起,拿到一旁。徐期还从未受过如此招待,一时不知所措,偏还有些害臊。想这之前,从来都是娘亲用手量罢,买了布料给自个儿做的,如今是个外人,自然不惯。
可这老爷子却是手熟的很,先是拿了甚么刷子把面儿扫过,又取了些油打在鞋面。已是这般却还是不够,徐期凑近了些,又见他是用了右手取过一小块从前的废布料子,细细把面抹匀,这才是到了补鞋的时候。
老爷子却还不忙,把鞋子递给徐期看了一眼,嘴上还说:“小客官,你看这样如何?”不等徐期应了,他就把鞋子重新拿回,放在案上,取出一块子粗黑的布摆在上头儿,缓缓着拿针仔细连了。
范瑾见是基本制好,就也跟了过来,稍稍点过头,拿手一指:“要我猜的话,这还是得差一步吧?”
“自然自然。”老爷子取过细刀,小心把那边儿都裁了,又是抹了一遍油,这才拿了,慢慢蹲着放于地上,下巴一扬就是看着徐期:“小客官,你且试试?”
徐期点了点头,重新把脚塞入那只鞋子,感觉舒服不少,再低头仔细瞧瞧,要比另外一只还要光鲜。心中也是暗喜,跟着范瑾给老爷子行了礼,就自己从怀中取出两只五铢,放在老爷子手心。
“这就成嘞!”老爷子嘿嘿笑着把钱收好,立刻就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想必是一路艰辛,还请慢走!”
范瑾回首点头示意,罢了,就拉着徐期到了车子跟前。稍罢,徐期蹬上车子,伸手护住屏风,范瑾往后瞥了一眼,便是挥鞭策马而行。
想是要早些到那大城,临近到了路口,范瑾只迟疑过了一阵,便是驾着马车直接取了小道。小道虽是一路几无人烟,可也清净,还是近路。徐期一路无言,待到小路是平缓了些,范瑾透了小窗向后望望,正见徐期是吃着干脯,眼睛也只是瞄着地上。只是一瞥,范瑾再度扭头看路,只是笑问:“徐期,咱这一路生死不定,你这会儿可是后悔了?”
“哪里的话。”徐期抬头,侧目看着范瑾,虽说是范瑾没有看过来,可如此看着范叔,徐期还是感到些许心安。这时刚刚吃过,徐期也感觉身子舒服了些,稍稍昂头活动活动,这才接着说:“虽说九死一生,可也算得上精彩,若是我在家里,那可没有这般日子。”
“噢?”范瑾点头,笑得是愈大声:“也罢也罢,少年人嘛,从来都是不惜命的,只恐自个儿不曾见过天儿。”
徐期点头,接着去啃干脯,含糊说道:“那范叔你如此说,我也没办法嘛。”
范瑾点头,又是甩了一鞭,继而说道:“再前三十余里便是瀛洲州府,也算是带你再见见场面。”正说着又是一叹:“等到了那儿,才算又能安生一阵。”
听过了话,徐期也不再发声,只是接着看那屏风:“范叔,这可还有三十里……”
范瑾听出了怯意,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多话。每当这时,随便甚么话都该是没甚用的,说破了天儿,有的事情,还得一个人去顶着。再说若是怕的紧,徐期这时候,也是没得其他选择。想至这些,范瑾就稍稍眯了眯眼,虽说对徐期算是心中莫名有愧,可也好在自己不是孤单一人,一路有个伴儿不讲,这趟过了之后如何,还是互相有个照应。
徐期却猛然想起一人,那个传说使着鞭的黑壮汉子,一时吸了一口冷气。若不是她,这面屏风还找不回,如今跟着范叔走了小道,怕是今生都见不着那位。徐期抬起额头,透过小窗,看了眼前面的范瑾,就也把话,咽了下去。
三十余里昏沉沉,快车近了日半落。
范瑾拉住了车子,方才回头叫起徐期。徐期半坐起身,看着天色将晚,心中正想怕是要在车里睡过了夜,范瑾却是笑着:“这才是到了瀛洲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