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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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的天时比中原要玩两三个时辰，当然，这对依靠日出而判断时间的唐人而言并没有太大疑义。
在李恪歇息了半个时辰之后，中军的军议终于开始。
自李恪以下十几人，整个燕然道行军的中层以上军官，统统来到了中军大帐，开始这一场事关重大的军议。
“大王，战马已经杀完，已经发往诸军当中，将士自烹食。”卫文斌首先汇报自己的本职工作。
战马经由李恪的命令宰杀完毕，此刻已经变为三军将士的盘中餐。
不过味道难以恭维，马肉本就不甚美味，而且远在西域，没有调味料，用火烧烤的马肉，味道更是一言难尽。
至少李恪面对薛仁贵烤的马肉，一点食欲也没有，他宁愿就这热水啃冷冰冰的干饼子，也不愿意吃马肉。
“善，诸军可有争执？”李恪问道。
不患寡而患不均，在物资缺乏的时候，公平尤为重要。
军中的分配不均，稍有不慎就是一场哗变，远在西域，一场哗变，很有可能会要了李恪小命。
萧徇回答道：“诸军按照人数分配，并无争执之事。”
身为主掌军法的参军，此事乃是由萧徇负责。
“马肉非是常食，性寒伤胃，今晚就去高昌，让高昌县令出军粮供军需！”李恪看着眼前桌子上那一坨黑乎乎的马肉，顿觉一阵反胃。
想到诸军将士也是这种感觉，不禁有些害怕。
因为食物粗劣而导致的兵变从古到今向来不少。
众人听到李恪的话，顿时愕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高昌县令？
这是什么意思？
大王不知道高昌乃是异国吗……还是大王刻意这么说，大王此举究竟有何用意？
在众人还在对视思索的时候，马周和卫文斌两人率先起身，躬身行礼道：“喏。”
有了两人带头，众人纷纷起身，下拜承奉军令。
李恪点了点头，问道：“谁去高昌传令？”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活可是要命的差事，稍有不慎就要死在高昌城里。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众人各自思索着，自己该不该前去。
就在此时，王玄策站了出来。
“臣愿往！”王玄策大声说道，他自小读史书便向往班定远、傅介子这样的英雄人物，远赴西域，纵横诸国，动辄诛杀其君，改立王侯，诸夷之中，无敢不服者。
李恪点了点头，看着王玄策说道：“军粮之中，多些米面，吃了一个月羊肉，实在受不了了。”
“喏。”王玄策拜道，心中无尽感慨，大王此刻仍旧镇定自若，不以高昌为异国，如此气魄，竟不知何人能够比肩。
想到不久之后就有米面可以吃，李恪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又想到军中的旗号统统被烧毁，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所剩无几，便让薛仁贵把自己的节杖取来，交到王玄策手中。
“孤的节杖赐给你，好生保管。”
节杖！
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在节杖之上，不曾有丝毫转移，马周卫文斌等人，更是呼吸急促，热切的望着李恪手中的节杖。
节杖，寓意着气节。
大王赐以节杖，乃以苏武持节勉之。
持汉节者，身虽死，节不可失之！
而即将接过节杖的王玄策，则异常严肃的整理着冠带，扶好头顶的发冠，将稍显散乱的衣襟整理好，一举一动显得端正，无比的合乎法度。
随即，王玄策一板一眼的下拜，从李恪手中接过节杖。
“臣，必死而后已！”王玄策坚定的说道。
此去高昌，王玄策已然做好以身许国的准备。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于此同时，诸军将士正在默默的啃着马肉。
美味也好，难吃也罢，
所有的将士不约而同，讲属于自己的马肉吃下去。
如果平日里有积攒，此时也不再遮遮掩掩，大把大把的羊肉干被倒进锅里，煮成一锅滋味浓郁的羹汤。
将士们都知道，明日就要大战。
攻城血战！
战马已经宰杀完毕，若是不能攻下高昌城，自己便要饿死冻死在城下。
“多吃点，明日就没有鲜马肉吃了。”火长张思把一块烤熟的马肉递给麾下士卒。
战争即将开始，此战一旦开战便是全力以赴，无需留后手。
“是。”
马圈已然化作屠宰场，陌刀长斧换了几百把，才将马匹宰杀完毕。
流出的鲜血融化冰雪，但是在夜幕降临的此刻，重新结冰，一片血红的冰地，洋溢着诡异的光芒。
距离高昌城十里的一座小山丘上，苏定方带着几名偏将，乘马来到这里，近距离观察高昌究竟什么样子，要如何攻城。
作为西域重镇，商路要冲，高昌城的冬日无比热闹，夏日从波斯、吐火罗乃至极西大秦启程的商队，此时已经抵达高昌，准备在来年的春季前往长安。
城中歌舞之声日日不停，富饶商路的利润足有十几倍，足够商队过上奢侈的生活。
每日美酒佳肴，佳人作伴，入夜则笙歌不断，迷醉而归。
靡靡之音响个不停，高昌城内的居民已然习惯。
“将军，高昌城很是险要，城高池深，并没有什么破绽。”后军偏将端详了好一阵，最终摇头说道。
高昌的地势险要，城池也修筑的极为高耸，护城河挖的极深，好在这是冬日，护城河早已结冰，填上几袋泥土乃至堆雪，就能顺利通过。
苏定方默不作声的数着城头上的灯火数目，心中暗自计算着城头能够容纳多少兵马。
虽然苏定方以野战奔袭著称，但他早年却在战争最为激烈的河北地区，打过城池攻守的惨烈战斗。
野战的战场纵横几十里，可以几十里乃至上百里的迂回穿插，让己方在战场的实力胜过敌人。
但是在攻城战中，战场是窄窄的一道城墙，城墙被攻破之后，战争才有进一步扩大的可能性。
至于迂回包抄，则完全不存在。
攻城之战，本就是四面围城，围三缺一，还能如何穿插？
“城墙上一面有五十二跟火把，每个火把相隔大约十步，一面城墙上，最多同时有五十二个火。”苏定方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一根火把代表一个十人队，五十二根则象征着平日里一面城墙，会有五百余人驻守。
在战时，这个数目可能是两倍、三倍、五倍，甚至是十倍。
若是像雁门关、潼关这样背靠数州腹地的关隘，藏在城墙之后的兵员，可能是以十万为单位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