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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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陛下,臣先于陈仓为尉,后在咸阳为丞,盘转州郡,方知为政之艰。”
“朝中诸司百僚迁转,为政尚有前后可循,上下得依。或至州郡,前吏之所为,难寻其径,以至无典范可垂,各行其政,前后无所可依,纵一县之内,为政不同,放诸一州,其倍于此!”
刘仁轨举着手,朗声言道。
话中之意,不难理解。
归根到底,可以归到格令之上。
所谓格令,在某种程度上,乃是行政的规范。
大唐初建,律令沿袭隋代,有所增删,但是格令却仍旧是武德时期战时状态。
州县各行其是,中枢也没有完备的成文规范。
这种情况在关东的州县尤为严重,只要能完成朝廷颁下的任务,州县官吏用什么方法,根本没人在意。
这种情况,对于大唐尤为不利。
奏对之中,刘仁轨提出此语,李世民颇感惊喜。
自己又发现了一位贤才,为大唐留下的宰辅之才!
“善哉,正则之言,朕已明晰。”李世民满意的露出笑容,似乎冲淡了因为李泰而引起的滔天怒火,随即对裴辛下令:“拟制,擢升咸阳县丞刘仁轨为门下省起居郎,赐绯,配银鱼袋。”
“臣奉诏。”裴辛羡慕的记录下诏书。
从一个县丞,一跃成为起居郎,即便不提门下省是何等清要贵重的官衙,就算是品阶也差了十余级。
天子对刘仁轨的看重程度,不逊色于此前的中书舍人马周!
裴辛甚至敢肯定,如果不是因为刘仁轨的品阶实在太低,天子会授予他门下省给事中的官职。
起居郎,不仅清要,而且日日陪伴天子,比起中书舍人还要贴近天子。
毕竟中书舍人在宫内也有中书内省充当官署,是否常常在君前走动,纯粹看天子是否青睐。
“臣拜谢陛下天恩。”刘仁轨长揖拜道,颇为激动。
刚直不代表不食人间烟火,既然做了官,谁不想升官呢?
何况刘仁轨乃有自己的政治抱负,早日步入中枢,便能早日实现一天。
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这是所有入仕为官者的共同期盼,即便是吴王李恪门下的属官也不例外。
充任行军仓曹参军的卫文斌,仿佛找到了斗志,从早到晚一直在军营中呆着,日出忙到日落,不见一丝疲倦。
崔促更是自从到灵州,还不曾有过休沐,终日在军中忙碌,但他们二人还是比不上孙德昭,自从在担任军职以来,督军操练无比认真,军阵进退的旗鼓变化之声,终日不绝。
以至于李恪干脆偷了个小懒,一道盖着燕然道行军大总管的军令,把全军的操练都委任了他。
见到这一幕的马周,脑中猛然想到一个典故。
韩信拜将。
汉王刘邦将岌岌无名的小官韩信,拜为大将,从此成就了国士无双的韩大将军威名。
不过,马周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韩信身上,而是放在了刘邦身上。
有功辄赏,有才既任,天下士人由是归之。
悄然间,马周发现吴王于汉王,竟然颇有相似之处。
一样的知人善任,吴王府的几位属官,乃至孙昭德皆是人尽其才,而且唯才是举,让一个区区的折冲都尉督导全军操练,需要何等过人的魄力?
天子喜欢擢人于微末,吴王之英武,果然颇类天子呐!
马周回想起离京之际,李世民看着报功的露布,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捋胡须,口中不住道:“此真吾子也!此真吾子也!”
而且,吴王与汉王一样,不吝啬官爵。
此番大胜,开战以来第一次大声,吴王自己不会是增邑几百户,把赏赐全部赐予了将士。
将士的人心也是肉长的,赏赐的诏书当众宣布,在听到堂堂吴王获得的赏赐只是增邑与毫无价值的大将军职后,军心日渐归附大王,每当大王巡察军营之时,将士总是恭敬为礼,不敢丝毫倨傲。
而跟随大王征战几位元从,无一例外都获得了升迁。
兵部的使者战战兢兢,依照最高录功的规格记录。
"大王,凉州契苾部的援军到了!"萧徇一脸喜色的冲进大帐,一边行礼一边报告这个喜讯。
“援军?”李恪一脸不解,契苾部的援军,怎么会来灵州,就算河东太远,也应该前往胜州才对,来灵州作甚?
援助谁?
灵州半个薛延陀活人都没有。
“是,有天子的诏令!”萧徇喜不自胜,比起援军的到来,他更加喜悦的还是这份盖着天子信玺的诏书。
天子为了吴王,以至于调动四夷兵马,可见大王在天子心中地位。
“拿来孤悄悄。”李恪眉头一皱,难道李世民又改主意了,还是说另有安排?
这么说……孤是不是就能回长安猫冬了。
想到这里,李恪眼前一亮,忙不迭的的接过诏书。
李恪的猜测没有错,李世民确实改了主意,不过与李恪的想象不太一样。
纯粹是因为战机迅速,战场之事极少能够说准,加之马周离去太早,许多事只是草创,马周便急匆匆赶到灵州。
那时,李世民的打算还是率兵去漠北勒石之地,耀武扬威。但是当御前数次军议结束,起居郎手腕酸胀无比记录的会议进程,足足又一尺高。
战役目的也从炫耀武力震慑四夷的封狼居胥,变成了长久控制郡县置之的都护燕然。
目的的变化,首当其冲的变化就是兵力的变化,有了亿点点的变化。
一千五百契苾部精骑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菜是大唐的总预备队开始抽调兵力,组成漠北战役的第二梯队。
在李恪成功踹开门,并且率领大军占据漠北之后,大量精锐府兵将会沿着这条道路,涌入漠北,形成彻底控制。
没有人不想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但是大多数时间,敌人都不会给你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机会,退路永远是最为关键的。
所以,一切的希望都寄托于燕然道行军之上。
汉军几百年未曾深入草原,这场仗该怎么打,李世民、李靖等一众名将同样不知道,最终的决断权力,完全在李恪手中。
下到这道军令时,朝中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可是当天子询问,谁人愿意出征,可以代替吴王时,这些反对的声音,竟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毕竟,狄山居一鄣间的典故,大家都清楚。
汉代,儒生狄山劝说汉武帝和亲,汉武帝自然不能听信这样的鬼话,一怒之下问他能不能治理一郡,让匈奴不侵掠,狄山答曰不能,随后汉武帝油温,能否治理一县,同样让匈奴不侵掠,狄山还是说不能。
随后,汉武帝问,治理一座边塞险要的小城,能不能让匈奴不侵略,狄山这个时候怕了,怕自己再说不行,天子杀了自己,干脆一咬牙:“行!”
然而,一个多月之后,匈奴入寇,斩杀狄山而去。
大臣们虽然不认为自己是狄山那样的腐儒,但是自己有没有典兵作战的本领,自己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