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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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京兆地界当县令的,恨不得有七窍玲珑心,魏王府门人奴仆的诡计,什么时候能瞒得了整日临民治吏的县令?
早就拿小本本记下来了,平日只是收藏,若是魏王一朝事败,当即便要呈送天子,成为压垮魏王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自己改弦易辙的证明。
只是,裴穆没想到,堂堂魏王倒台竟然如此之快。
编订括地志还没多久,便被天子彻查,命诸司无所隐,显然是要一查到底,罢黜魏王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裴穆百思不得其解。
但裴辛却心知肚明,但他不能泄露一句,身在天子身侧,一切机灵都不如守口如瓶能得天子信任。
魏王事败,与吴王有着密切的关系。
首先进表弹劾魏王的持书御史乃是吴王之人,这自不必多言。
吴王在士人之中的美誉,胜过魏王数倍,以至于如今提起魏王,坊间流传的多是魏王的奢靡,甚少提及魏王贤明。
而今提起贤王,吴王之名定然高居榜首。
但,最为重要的还是天子没有主动提起,但却一直记在心中的那一点——军功。
在吴王的赫赫军功面前,魏王歌功颂德,粉饰太平般的括地志,简直像是小儿把戏,不值一提。
天子虽然看重千秋之名,但却更加分得清何为轻,何为重。
括地志编的再精妙,也不如民部三年一统计的户册精准,把州县面积算的再准确,也不如吴王带兵出塞为大唐开疆拓土的功劳大。
就连太子殿下,都选择了更加务实的治河,魏王悄然之间变得不再是天子最为喜爱的皇子,此位置默默的被经常惹陛下生气,却总能给陛下带来惊喜的吴王取代。
“今日行县,难道也与魏王门人强索耕牛之事有关?”裴辛问道。
"然也,耕牛乃是农家之本,魏王门人强索耕牛,民怨不已,乡老里正亦颇怨魏王。"
此语与其说是解释,倒不如说是为魏王定罪。
乡老里正,乃是大唐最为基层的官吏,甚至没有官身,但地位却不凡,年长的耆老甚至可以与县令对话。
魏王的门人成功同时开罪了县令、乡老、百姓。
把一县之中所有能够得罪的阶层,无一例外的得罪。
魏王门人每次索取财货,都是由县中所出,赋税减少,县令乃至县廨所有官吏的考课都会下降,裴穆也是怨恨魏王已久。
门人胡作非为,自然要追究主人的过错。
而羊毛出在羊身上,百姓自然对魏王更加怨恨,正如此番强索耕牛,百姓已然有抄起弓箭,准备路上伏击魏王府车队之人。
若不是大雪陡然而至,不需要裴辛出售,魏王的奴仆便要死于“山贼盗匪”之下。
大雪纷飞,裴辛显然无法离开。
即便是大军在外,这样大的风雪,也是要立即停止行军,暂避锋芒的。
茫茫风雪当中,看不清道路,摔个鼻青脸肿事小,衰落山崖粉身碎骨事大!
谁也不敢冒险,除了身负军报的驿卒,耽误了军报传递,死的就不是自己一个人了,能当上驿卒的没有孤身一人的汉子,必然有所牵挂。
驿道之上,三匹骏马以尽可能安全的速度快速行进,马蹄踏在厚厚的积雪上,只有微微的飒飒声。
数盏灯笼挂在马上,鸾铃声早已被风雪声掩盖,只能依稀辨别。
朔风裹着鹅毛大雪,迎面打在裸露在外的眉梢,不多时便结了霜。
如此恶劣的天气,即便是对驿道无比熟悉的驿卒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前进,生怕马失前蹄,把自己掀翻在地。
寒冬腊月,从马背上跌下来,可不止伤筋动骨那么简单。
“前面是驿站!”
为首的驿卒惊喜的高呼道,根据路程推算,前面的驿站应该是马嵬驿。
熊熊烈火在驿站庭前燃烧,标记着驿站的具体方位,隔着一百多步,众人便能发现风雪中隐藏的驿站。
“减速!”
“不要慌,慢着些!”
此刻,地面虽然还未结冰,但早已湿滑难行,马蹄踩在驿道之上的积雪层中,断然不能快速减速,否则便有倾覆之危。
正如大唐的国势一样,看起来烈火烹油,实则如履薄冰,治大国若烹小鲜,依靠前隋留下来的烂摊子,维持大唐的赫赫天威,本就是极大考验天子与宰执乃至整个官僚集团行政能力的事。
一旦有所更易,所造成的震荡,绝不是常人能够想象到的。
自永嘉起,天下分崩离析,没有哪一朝有如汉代蔓延四百载的国祚。
为政最忌讳急躁,李世民自知性情暴烈,所以朝中尽是敢于犯颜直谏的官员,以此抑制住自己。
天下虽定,若是胡为,前隋之鉴不远。
“到了!”
战马缓缓减速,直至停在驿站门前。
“灵州万急军报!片刻不可耽搁!”
驿卒背着竹筒,大喊着闯进厅堂,将军报交到驿将手中,随即看着沙漏,记录下时间。
“张齐,快送军报!”驿将检查过封口完整,立刻对马嵬驿中最为身强力壮的驿卒吩咐道。
张齐呲牙咧嘴道:“老大……外面风雪连天,连马都骑不动,要不还是等风雪稍停再去?”
“少给某废话,误了半刻,汝脑袋不保!”驿将抄起木棍,就要责打张齐。
张齐见状,忙不迭的把竹筒背在身上,套上两层保暖的冬衣,裹上厚厚的羊皮大氅,穿上至膝的长靴,戴好厚厚的毡帽才敢出门。
关内朔风如此,塞上简直就是冰封之国。
滴水成冰有些夸张,但一碗开水放在城头,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化为一坨冰块,城头上用来防止敌军攻城的开水火堆旁,总是围拢着众多将士。
披着铠甲寻城的李世勣伸出手摸在甲叶上,顿时感觉手指和铁甲仿佛粘在一起。
“向后方催补给,立刻运一千石木炭,就算放火烧山,三日内也要送到云州!”
隆冬之际,大军最大的敌人不是城下的胡骑,而是难以捉摸的天气。
“已经派人催了,只是大雪封山,雁门道狭通行不便,这才耽搁了数日。”长史解释道。
“下军令给沿途州县,前线将士拼死以战,难道还要冻死城头吗?”
唐军补给勉强称得上充足,冻死人的事短时间不至于发生,但是顿兵于坚城之下的薛延陀人,便没有河东关内几百万人的战争基础,一场大雪降下,只能在帐篷中勉强活着。
已然没有饮马黄河的雄心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