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好东西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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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红鱼真有些看不上牛秀才,你说他这还算是个男人嘛?
才刚刚为了三娘的嫁妆银子闹得惊动了家人,是她的好三娘忍气吞声把这事给抹了过去。
他倒好前头刚低头认错可转眼就又忘了,又帮着他的好妹子来讨要三娘的东西。
董三娘心头苦闷闻言忍不住低声苦笑,“你方才还没有看出来?这一家子都在装聋作哑哩。”
“他们一家子从老到小,都心知肚明相公的确是花了我的嫁妆银子,可面上他们谁也不会承认。”
红鱼停下了手上的事不由瞪大了眼睛,“这岂不是戏文里头说的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董三娘看着跳动的灯火,半晌没作声,“我算是明白了,无论是婆母还是相公,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
红鱼情不自禁问道:“是什么样的?”
“他们或许的确觉得花了我的嫁妆银子丢人,可用起我的嫁妆银子从来只会理所应当。”
“我是商户女啊生来低人一等,凭什么能嫁给清贵的秀才相公?还不是因为我家有银子?”
董三娘眼圈一热泪珠子滚滚落下,“红鱼,你说的没错,我的嫁妆银子没有替他老牛家养儿子的道理!”
一日又一日只盼着他牛志高能中举人,若是中了举人之后如何如何。
可说不吉利点,若是明年他牛志高没能考上举人呢?
这科举本就是千人万人挤那独木桥,可又有几人能顺利度过?
一年考不上就得再等三年,若是再三年又还考不上呢?
就又是再三年。
董三娘心里发凉,手脚冰冷。
她如今手上好歹还有些,可照着如今他牛志高大手大脚花银子的速度,再多怕也供不了。
难不成日后还真要她回娘家问爹娘大哥讨要银子,转头来供养他?
董三娘只要想到日后若真有这一日,羞的她恨不得此刻就一头撞死。
这倒先且不说,只瞧婆母的态度。
如今相公还用着她的嫁妆银子呢,婆母就一副十分瞧不上她的模样。
不要说什么要把她当成亲闺女对待的空话,真心欢喜一个人光从眼神里就能瞧出来。
婆母不喜欢她,董三娘心知肚明。
至于婆母为什么不喜欢她的道理,董三娘也一样心知肚明。
她是商户女,在外人看来如今嫁了秀才相公那身份自然是变了。
可董三娘敢说在婆母的眼里,她永远都只会是个低贱的商户女。
毕竟相公是秀才啊,她哪里配得上?
可明明不欢喜她,却偏偏又不让她立规矩做家事心不甘情不愿地忍耐着她,这又为何?
董三娘心头一片清明,只是舌根底下苦涩难言。
银子啊银子,你可真是个好东西又是个坏东西。
董三娘完全不敢想若真到那一日她用完了自个的嫁妆银子,婆母又会是怎样的一张脸?
若是他牛志高真考上了举人,在婆母眼里她这个利用完价值的商户女又可还配得上举人老爷?
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结果又是什么?
到时候休妻再娶,凭他举人老爷还怕娶不到娘子?
莫要提那什么牛志高对她一片情深,必然不会负她的话。
若真如此,先前那句“娘子如今先辛苦些委屈些,日后等我中了举必然会加倍偿还”的话他牛志高就绝说不出口。
真大丈夫,又怎么会一边花着娘子的嫁妆银子一边信誓旦旦发着誓?
她不是他的债主,她是他的娘子啊。
俗话说好女不穿嫁时衣,她又何曾敢指望过?
分明自个还有一份廪银,他只晓得心疼家人却忘了心疼娘子。
嫁进牛家门半年,到今日她却连一块衣料一支簪子甚至连一文钱没有从他牛志高手里得到过,前前后后反是她贴了几十两银子进去。
有些事真的不能细想,难怪人家会说“难得糊涂”。
想到初初他牛志高来董家求亲爹娘说是个秀才相公时自个还心如擂鼓,董三娘的心渐渐一点一点沉入冰窖,面上泪珠不断一片潮湿冰凉。
红鱼见不得董三娘哭,连忙过去搂住了董三娘递了帕子要给她擦眼泪,“我的好三娘,莫要哭咧。你手上有银子,到哪都能过上好日子,这牛家不好咱们就换一家,那戏文上不是说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什么乱七八糟的?
董三娘破涕为笑,“你从前跟着大哥到处跑,到底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戏文呀?”
若真的他牛家只是为了银子而娶她进门,那这秀才娘子的身份她不要也罢!
也不知是不是从小跟着爹娘从苦日子里过过来的,虽然后来家里有了银子开始娇养她,可董三娘的性子并不天真懵懂,真遇到事了反倒比一般男子还要心性坚毅。
想通了的董三娘倒是打起了精神,起身走到妆台前抱了那装零钱的匣子过来,打开来里头空空荡荡的只剩昨日红鱼绞的那十来块碎银子。
董三娘将那十来块碎银子一块一块捡了起来,装进了荷包里递给了红鱼,“明儿个你回趟家里,让伙计把这些碎银子换成大钱,再告诉爹娘大哥一声若是有什么好买卖莫忘了我,我也凑一份银子。”
红鱼接了荷包又有些不解,“三娘你要换大钱做什么?还有,三娘你也要做买卖?可是相公是秀才相公,若是知道了怕是会……”
他们读书人不是最最看不起商贾吗?三娘若也要做买卖只怕他牛秀才第一个不喜。
董三娘笑着打断了红鱼的话,“我娘家本就是做买卖的,我凑份子外人也不知晓,爹娘和大哥又怎会说出去?”
“换大钱自然也是因为我如今穷了,手上的银子统统花完了,总不能让我去当衣料吧?”
董三娘俏皮地朝红鱼眨眨眼,“所以你最该藏的可不是那些不值钱的首饰,而是我那只装满压箱银的箱子。”
红鱼见她先前哭此时笑,反倒有些心慌,“三娘,你莫要吓我,你……你这是怎么了?”
三娘向来大方,从来都是劝她莫要太看重身外物,怎么今儿个却跟她反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