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三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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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所有人，在看到痞三的作为，听到痞三的台词之后，统一认为他是在装哔。
是以高傲的姿态给予宵小之辈迎头痛击。
可真正知晓出其中深意的，除了痞三之外大概也就只有陆清风了，装哔不是他本意，居高临下也不是他想要的。
所有的动作，所有的话语，痞三的目的只有陆清风知道，他在转移议论目标，转移群众视线。
就算是将痞三看作“可悲之人”的陆清风，在想通了这层深意后，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高明！
高明之处不在于计谋本身，转移议论，转移视线，这都是政府官员的必修课，虽然平时陆清风不用，但她对这招也是精通的。
高明之处在于痞三是还击，以同样的招式还击万金游，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个草根人物能窥破大人物的计谋已经难得，能针对姓的予以还击，过程中展现出的韬略，已足以证明，他是有资格与万金游一争高下的。
这一瞬，陆清风动摇了，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要对这个人好一些？起码态度上要好一些。
这并不是报道痞三帮忙解围的恩情，也不是想拉近关系借痞三之手对付万金游，这是从心底发出的声音，是人下意识的决定。
但下一秒，陆清风又坚定了。这个男人带来的屈辱，被间接改变的人生观，陆清风心中满满的全是恨。
这八年的努力，功成之际，功亏一篑，再无法得到憧憬向往的那东西。
想到这里，陆清风狠狠地瞪了痞三一眼，打开他留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径直朝周军走去。
也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期间周军频频抬头朝痞三这边看，不住点头。
片刻之后，陆清风在协警的护送下回到车里，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她在打电话。
“这边局势已经暂时控制，我想趁热打铁再做一次工作，您看怎么样？”
“是这样的，这个拆迁费，我还是感觉有点不合理，能不能每平米再加一百？”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如果走正常程序一切流程曝光进行，别说是每平米一百，每平米一千都不是问题！”
“……”
以上内容当然不是痞三听到的，这是他从陆清风说话口型看出来的，再看陆清风脸上的愤怒与无奈，显然谈话是谈崩了。
“贵圈真乱。”痞三撇嘴，自语道。
街坊们的口号还在喊着，周军竭力想要控制现场秩序，可这是一群捍卫自己家园的“暴民”，想要控制秩序只能鸣枪示警。
情况又还没严重到需要鸣枪的地步，周军急的都快疯了，无奈只能寻求痞三的帮助。
“老三，帮哥哥这一次，赶明儿请你吃饭。”周军擦掉额头大汗，恳求道。
如果说，还有人能控制这群激愤暴民的话，那个人一定是痞三。
现场群情激奋，不仅陆清风出不去，受伤的小周和陈川也送不出去，周军管辖区内出这么大的事，革职查办都是最好的下场。
“我不喜欢吃饭。”痞三莫莫鼻子，幽幽道。
一般在痞三做出这个动作，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那就是摆明了要宰人。
周军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咬咬牙，道：“随便你想干什么，只要先把现场给我疏散了！”
“这可是你说的。”痞三乐了。
一把抄起周军递来的扩音器，痞三站在一处高地，扯开嗓子吼道：“街坊们，都给我散了吧，再不散晚上拿裤衩做个弹弓打你们家玻璃去！”
在老街区痞三的威信何其之高，只是这么一遍，嘈杂的人声渐渐落下，街坊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不出三分钟，原本还水泄不通的人群都散开了，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将陈川送去医院，其他人该干啥干啥。
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小小混，还有一脸震惊的小周，和那一地散落的红钞票，甚是刺眼。
“嘘……”周军长舒口气，对着痞三竖起大拇指，“好样的，真有你的！”
“嘿嘿，用不着这么客气，我们是交易关系。”痞三推开要拥抱自己的周军，认真道。
“那你说，你要什么！”周军咬咬牙，忍住没有发作。
“我要他！”痞三随手一指。
……
一小时后。
阳光下，老街区又恢复了往日神态，懒洋洋的如一只酣睡在午后的猫咪，人畜无害。
一小时前的暴乱已经彻底平息，街坊们也都为一天的生计忙活起来，不属于这个地方的都被送走，除了刘记面馆前的那人。
出乎周军的意料，本来他还以为痞三会提出什么龌龊开心的要求，没想到他是要这位周姓秘书，起先周军并没有搞清楚痞三要干什么，所以就答应了他，并亲自留下来负责看押小周。
但当他看到痞三要了壶茶水，在凉伞下的桌上摆了两只杯子的时候，周军伸手去拿其中一杯，却被痞三打开。
“老三，你这是作死！”这下周军明白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痞三美滋滋笑着，抿了一口廉价茶叶泡出来的茶水。
“我不想死！”周军道。
“那你就滚！”痞三道。
话音落下，周军打开了小周的左手手铐，拷在刘记面馆外的空调铁栏上，钥匙朝痞三一丢，转身就走。
这家伙，手铐都不要了，可以见得痞三的疯狂程度。
确实，痞三真的是在作死。
看着周军离去的背影，被拷在铁栏上的小周笑了笑，“你就那么肯定万经理会来？我在他面前不过是小蚂蚁一只，不轻不重，他才不会为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小周胳膊上的伤口只做过简单包扎，还未完全止血，时不时还会有几滴鲜红滴下来，落在地上。
爆开，溅出一片妖异美的形状。
“能让你做这种事，你怎么可能是小蚂蚁一只呢？”痞三笑了笑，眉头一挑，道：“我跟你打赌，两小时之内，那位万经理一定会来。”
“呵。”小周没有接话。
不过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痞三的猜测不错，他在万金游面前可是大红人，可以说万金游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小周都有直接参与。
沉默片刻，小周从怀中掏出手机，拨通了万金游的电话。
“经理，出事了。老街区，刘记面馆。”简单的一句话，小周合上手机，对着痞三一笑，“如果你现在放了我，还有余地。其实大约半个月前，经理就让我搜集调查关于你的资料，我实在想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主动招惹他？会死人的！”
“仅仅为一个陆清风？她好像并不喜欢你，这年头守护女神的屌丝有千千万，你是最出格的一个……”
小周似乎还要继续长篇大论，他的工作能力确实出色，是一个合格的说客。
“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赏你杯茶。”说着，痞三就端起那杯已经没多少温度的茶水，泼在了小周脸上。
之后小周便不再说话，痞三也耐心的等待着。
不过一小时，一辆漂亮的白色宝马跑车停在刘记面馆门口，车门打开，走下那人不是万金游还能有谁。
这位标准的贵公子四下张望，在俗不可耐的人群中找到清新脫俗的痞三，还有自己的心腹小周，径直走去。
“啧啧，先放人吧，我怕再耽误一会儿，他这条胳膊就要废了。”摘下墨镜，万金游看了看小周胳膊上的伤口，咂咂嘴。
痞三将钥匙扔了过去，小周的手铐被打开，万金游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小周进到了宝马车里。
万金游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与痞三的预想一样，大大咧咧坐在痞三面前，端起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细细品味。
“高沫。虽上不了台面，也是寻常百姓眼中的珍品。”万金游笑吟吟说道。
“我请你来并不是要你品茶的。”痞三说道。
“那手铐是警察装备，能让一个警察冒着被检具的风险留下这幅手铐，你请我来自然不会是品茶。”万金游依旧笑着。
顿了顿，又道：“你能留下小周，说明我的计谋已经被你破了，我知道你要干什么。”
“能不能不装哔？”痞三皱着眉头，狠狠啐了一口，“老子请你过来，可不是让你在我面前装哔的！下三滥，小瘪三。他娘的，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说着，痞三又要泼水。
不过杯中的茶已经被喝完了，痞三只能再倒一杯，狠狠地泼在万金游脸上，“这一下，是替陈川泼的。还不知道陈川是谁吧？就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因为你被砍了一刀。他和我一样都只是小人物，入不了您的法眼。可您的一场阴谋，使这位小人物接下来十几天都不能正常生活。该死！”
接着，痞三又倒了一杯茶，再次泼在万金游那张俊美迷人的脸上，“这一下，是替老街区街坊们泼的。你的一次投资建设，你们万华集团赚了，市里那些狗官也赚了，就要搞的这么多人流离失所，该死！”
说罢。痞三思量片刻，倒了第三杯茶，慢慢从万金游头上浇下去，“这第三下，是替陆清风泼的。我不管你在其它城市玩过多少女人，但在安城，只要你敢向陆清风伸手，老子一定把你的狗爪子给砍掉！”
“慢走，不送！”痞三捡起地上那副手铐，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身后响起万金游的声音来，“你是叫痞三吧，我记下了！”
痞三笑了。
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只是个小人物，能被万金游这样的大人物记住，痞三已经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