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北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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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是天门郡的南天门关,关门洞开,肉身傀儡们列队而出,源源不竭,他们有从西州前线抽调回来的,有从中州城里开拔来的,但更多的是从江南调来的逐日王的南征军。
傀儡的警戒哨在苏浪面前完全就是摆设,他们顺利地进入天门郡。
天门郡已经改变了她的本来面目,数以千计的炭炉、熔铁炉分布在运河两岸,点点如夜空里的繁星,数万座军工作坊里十余万人族工匠和数量更多的人族奴隶正日夜不息地劳作,为南下的灵族大军赶制军械和甲杖。
苏浪在此“偶遇了”为灵族转运筋角和精铁的崔寅。
故友相见,十分难得,二人“盛情邀请”崔寅到一个堆满白骨的大坑旁聊天。
司空百岁一巴掌拍在崔寅的肩头:“崔掌柜的,几时也投敌了?”
崔寅道:“休要胡说,我这是打入敌人内部,等待时机准备瓦解他们呢。”
司空百岁笑道:“难得,难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第二战场。”
崔寅道:“可不是,难的很,度日如年呢。”
司空百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嘿道:“真的吗?”
司空这些日子转战多地,杀敌无数,体魄已非旧日可比,手腕只是微微用力,就捏的崔寅叽哇乱叫,连声喊疼。
苏浪不想跟这个奸商废话,直接问他中州这次出兵多少助战。
崔寅赔笑道:“没多少人,两三万而已。我们都是来打酱油的,坐山观虎斗正是我们的拿手好戏。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跟你们交手的,就算交上了手,只要你们不下死手我们也不会真用力,毕竟都是一家人嘛。”
司空百岁喝道:“奸商!别人家都玩两头下注的把戏,你们家为何不玩?!”旋即就诱惑道:“不如你现在就反水吧,咱们联手砸了他家兵工场,然后和我们一起进京,将来不论那边赢,你们崔家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崔寅叹道:“当初都怪你们,我说我早点回去,你们二位非要留我在城里多住几天,结果我的那位好兄弟捷足先蹬,先上了屋山。就没我什么事了。”
司空百岁哪里肯放过他:“你是看大势于我们不利,所以不肯在我们身上下注,若是知道明日光明就会降世,你看你会不会下重注在我们身上。奸商!奸商!”
激动之下,口水乱喷,崔寅顾不得疼痛,奋力挣扎总算摆脱了束缚。
一边揉着被司空捏红的手腕,一边反唇相讥:“我奸,我奸,我就奸了,又能怎样,我不像某人为了荣华富贵,什么样的女人都肯上。”
司空百岁先是一愣,忽然脸就青了。
崔寅故作轻松之状,心里却直打鼓,那深坑里一缕缕跳动的鬼火更是让他胆颤心惊。二人将他诱在这深坑旁,若是一刀杀了丢下去,那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可怜自己一个风度翩翩的风流公子,死后竟要与这些贱奴为伍!
耻辱啊——
崔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肩上被人很大力地拍了一巴掌。
“你怕了?”
“我怕什么?”
“你怕死在这,跟他们一样。”
“你要杀我?”
“瞧你那怂样,脸都吓绿了,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我不杀你,杀了你崔寅,还有崔卯,崔辰,崔丑,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你为自己打算,这没有错,反正怎么活都是活,怎么死,将来还不是跟他们一样。无非一把枯骨。”
司空百岁丢开手,摇头叹息了一声,迈步走开了。
苏浪向崔寅说:“弟兄,多保重。”
一缕鬼火在坑底炸亮,把正在发呆的崔寅吓了一跳。苏浪和司空百岁没有杀他,他们指望用真情感动他,真是太幼稚,自古成大事者都是绝情绝义之辈,他能有今天这番成就正是早早地窥破了情关,把那个“情”字放下了。
崔寅振振衣衫,准备离开,但他的脚步却又被那满坑的白骨所吸引。
他们生前或者都十分卑贱,但既然活着为人,总有自己的人生,你可以轻视他们,蔑视他们的人生,但在他们的人生里,也曾有过精彩。
而今,精彩逝去,他们的世界变成了黑暗深坑里的几根枯骨。
“我的世界若是逝去后,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崔寅自言自语,没有答案,他也不急着去探究,于是还是摇摇头,自嘲地啐了一口痰,做贼似的溜回了城里。
……
前面是邬家的防区,此番南征的人族仆从军中就有邬家的人,领头的是邬晋安,不过兵马并不多,只有两千人。
天门郡以北除了邬家地盘外,那些本已荒废的城镇此刻也有了新居民。
“看起来他们跟人没什么区别,乍一看还以为都是人呢。”
司空百岁望着山脚下熙熙攘攘的街市不禁感叹道。
“冥灵现在大批冲神为人,人的肉身,灵的魂魄,若不是仔细看,的确跟人没什么区别。”
“跟邪灵还是有区别的吧,至少他们的眼睛是蓝色,邪灵的就跟咱们没什么两样。”
“那倒是,邪灵嘛,嗯,跟咱们确实没什么两样。”
“或者我们应该给他们取个不一样的名字,用以区分,不然弄混淆了就不好了,这种由冥灵冲神为人的东西应该叫,叫什么呢。”
“叫什么都行,譬如蓝眼睛。”
“蓝眼睛?我的天,你这叫什么名字,这完全就是……怨灵,给他们取名叫怨灵如何?蓝眼睛肯定不行,这些家伙将来是一定要清算的,蓝眼睛,这个名字太普通了。”
“怨灵?怨灵就怨灵吧,总之他们是灵不是人就行。”
苏浪的目光投向远方,入眼一片繁华。
怨灵组成的街市里,不仅商贸发达,而且秩序井然,老弱妇孺神态安详,其乐融融,但是却不见有健壮男子。
健壮的怨灵们都被派去南方打仗了。
“你说灵族也怪啊,辛辛苦苦杀到中土来,结果冲神为人了,做人就那么好吗,做人有做灵快乐吗?还有,怨灵们是怎么繁育后代的,也像人兽一样阴阳媾合,生出下一代吗?”
苏浪道:“灵族本源是一种气,两气交融诞育下一代,与人的不同,他们冲神为人不是为了繁育后代,而是为了躲避阴阳风,没办法,中土风水不好,阴阳风太厉害,而他们天生惧怕阴阳风。其实他们骨子里是瞧不起人的。”
“阴阳风,阴阳风,现今是永夜时代,没有昼夜之分,又哪来的阴阳风,我看他们本不必冲神为人,做一个无拘无束的灵多好,何必受生老病死的折磨呢。”
“这或则是他们失算了吧。”
越向北走,怨灵的城镇越多,处处喧闹,处处繁华,一如旧日。
以至于苏浪和司空百岁同时产生了错觉:自己莫不是做了一场大梦,所谓的世道大变,或者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神京城仍在光明朝禁军的控制之中,至少表面看是这样的。
他们打着光明朝的旗帜,士卒和将领却是清一色的怨灵。一些将领的名字甚至是苏浪很熟悉的,寒玉坤、赢铛、神剑天、勒戒成……
进入神京城并不难,但靠近紫金城却就有些费劲,
司空百岁打量着那重重禁制,眼晕、欲呕,心惊胆寒,于是对苏浪说:“要不,咱们别进去了,太上皇跟你不大对付,万一再被奸臣陷害,我看我们真是冤死了。我给你引荐个高人,这家伙上至皇帝御宝,下至夜香车出城竹牌都能给你弄出来,咱们给鹄力尼玛督二世跟老婆子造颗假金印,搞个假文书,反正那两个乡巴佬也没见过世面,一准能唬过去。”
苏浪道:“都走到这了,你说这些,为何早不说?”
司空百岁道:“你当这等高人哪都有呀。”
苏浪道:“你怕这些禁制,那你留在宫外,我去见他。”
司空百岁道:“那怎么成,好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一起去,一起去。”
时间不凑巧,正是夜禁最严的时候,宫门卫士不肯放二人进城,硬闯吧,祸福难测,所以二人决心等一等,等到来日“天明”再进宫去。
神京城里有的是客栈、旅社,但多半是黑店,苏浪不怕黑,怕麻烦,所以听从了司空百岁的建议去了桂夫人家。桂夫人是个寡妇,她的丈夫旧日曾做过一任太守,因为贪赃枉法被砍了头,她也被罚为官奴。
只因她生的美艳动人,又兼风情万种,更兼识时务敢付出,所以很快就抱上了一条粗壮的大腿,一举赎身为民。脱离苦海后的桂夫人举目四顾,发现她的世界已经变了,变得黯淡无光,想回到过去是不可能了,因此一咬牙,一跺脚就投身于娱乐事业。她是大户人家出身,知书达理,见闻广博,更兼气质出众,谈吐不凡,至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又有前高官夫人的身份加持,事业的起点很高,一出手就红遍了京城。
她的营业所名曰桂花园,从外表看就是一个赏花喝酒,文人雅士聚会的地方,而且事实情况也是如此,光顾她的客人都是些有头有脸,至少是附庸风雅的人。
因她会作诗就被众人称之为“花中仙。”
她顶着这个名头收养了一堆聪慧伶俐的女孩儿,在京城的名气是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