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嗦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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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一刻，万里无云，烈日灼灼，地面以上半丈都是肉眼可见的扭曲，城中的树大多已经干枯，不愿飞起的鸟儿只能躲在墙角的阴影里。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伴随“吱呀”一声门响，桑小竹拎着小六子的教材，跟在二叔二婶身后走进院子。
趁着二叔二婶收拾东西的功夫，小丫头把布包放回屋内，然后走到墙角，一把抓起和白马一起乘凉的佩斯，抱在怀里。
“砰，砰，砰”
桑小竹一手抱猫一手砸响王琉风的门。
“别咋了，自己家的门也不心疼吗？”王琉风打开房门，侧身邀请面前的小姑娘入内。
“你今天让我们提前回来，想说什么？”
桑小竹并没有迈脚，她仍站在房门口，面无表情继续道：“我二叔二婶都是老实人，我们家一穷二白，没什么值得你惦记的。”
王琉风揉了揉眼前圆滚滚的小脑袋：“小丫头哪来那么重心思，我可不是什么坏人。我对你二叔二婶没有恶意，虽说此事和他们相关，但是我觉得你才是做主的人，进来说吧。”
王琉风不等桑小竹回应，便走到屋内坐下，笑眯眯看着她。
桑小竹先是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王琉风，复又看向院子一次，边收拾东西边望向自己的二叔二婶，对他们点了点头，走入房内，重重关上了门。
“相公，你说公子会不会……”
中年妇人流露出担心的神情，不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你个婆娘懂个啥，王公子若真是看上了小竹，是她的福分，没看小竹是自己走进去的吗。”
中年汉子轻轻拍了拍自己娘子的手，继续说道：“小竹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若不是那年……”
王琉风听及此处，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夫妻二人只是关心眼前的小丫头罢了。
“摇头晃脑的，你到底要说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桑小竹看王琉风的样子不禁皱起眉头。
王琉风看着小丫头，也不先让她入座，开口道：“桑小竹，今年十二岁，自幼聪慧，异于常人。”
父桑白树，母柳青青，你们本是寻常百姓家，你四岁那年，不，也许更早，在你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你父母以凉茶起家，逐渐做大生意，形成桑氏商会。
短短两年，便成了抚阳城最大的商行，可惜，好景不长，桑家被抚阳城主盯上，预购不得。之后不久你父母遭凶人屠杀，幸好城主府的人赶到，制服凶手，年幼的你才得以幸存。”王琉风喝了口水，然后望向仍然面无表情的桑小竹。
“我说的可对？”
“你是城主派来的？”桑小竹问道。
此时小丫头无论表情还是语气，都与刚进来时候一般模样，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非也，非也，我并不是城主的人，这抚阳城我也是第一次来。只不过在你家住得久了，自然也知道的多一点。”
王琉风双手交叉倚在桌上，将下巴靠在手上，歪着头盯着桑小竹，似乎要好好观察她接下来的反应。
“我要杀抚阳城主。”
“你说什么？！”桑小竹终于不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也许是吃惊之时手上不由自主用力，惹得猫主子吃痛叫了一声，扭头看向自己的铲屎官，是否要谋权篡位。
“我没见过抚阳城主，但是我要杀他，你当我是为了劫富济贫也好，当我是为了抚阳百姓也好，甚至当我为了帮你报仇也好，反正我是要杀他的。”
王琉风很满意眼前小丫头震惊的脸色，笑着说出了这番话。
桑小竹仍旧对刚刚的话感到震惊，嘴中嘀咕了好几次都没能继续说下去，她不停地捏着佩斯猫爪上粉嫩的肉垫，抬头说道：“城主府的人很厉害，你打得过他们吗？”
王琉风没说话，他伸手从地上捡起一粒土块，对着桑小竹身后的墙壁屈指一弹。
“砰！”
桑小竹听见声音回头望去，小半个拳头大的空洞从墙上炸开。
与此同时，同样听见声音的中年夫妇破门而入，二婶进门就把桑小竹抱在怀里，中年汉子则把二人护在身后，如临大敌地看着王琉风。
他看桑小竹并无大恙，对着王琉风说道：“王公子，我不知道您是什么人，但我们只是本本分分的老百姓，如果小竹恼了您，请看在她还小的份上饶过她，这段日子的银钱我们夫妻会尽数归还。”
“二叔二婶，没事的，你们多想了，公子是好人。你们先回去，我一会去找你们。”桑小竹在二婶怀里探出头，劝慰着夫妻二人。
“小竹，你没事吧，刚刚……”
还不等二婶说完，桑小竹便挣扎出来，把佩斯也塞进二婶怀里说道：“刚刚的事我一会和你们解释，放心吧，没事的。”
说罢，将夫妻二人推出屋外，重新关上房门。
桑小竹走到王琉风面前，距他不足一尺之处，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似乎想要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王琉风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她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他，毕竟这关联到她一家几口的身家性命。
正当王琉风要说些什么，桑小竹开口问道：“杀了城主之后，你准备做什么？”
王琉风在心中长舒一口气，然后说道：“之后会去樊阳城吧，剑阁弟子来了不少，到时抚阳城乱不起来的。”
王琉风说到此处，再次看向桑小竹的双眼，继续道：“我希望你们能一起去樊阳城，抚阳的环境太差了，即便之后有剑阁整顿，但是这里恐怕还是会比樊阳差上不少。”
“如果我去樊阳城的话，恐怕不止我们一家三口，还会多出很多人。”桑小竹说道。
王琉风闻言轻笑，“人多些好，热闹。”
桑小竹听及此言，她背过身，朝门口走去。
她走得很慢。
她一边走着，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如果城主死了，我们都会去樊阳城，而且到时候还会有大礼相赠，不要拒绝，这是你应得的。”
话说完了，人也走到了门口。有些粗糙的小手轻轻推开门，走出去，关上门，整个过程都背着王琉风没有回头。
王琉风坐在屋内，心中想着桑小竹离去的背影，手上端起茶杯，细细品着茶叶沫子泡的浓茶。
桑小竹在回到屋内，和二叔二婶解释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得益于与众不同的经历，她是个很谨慎的人，本不应该相信一个才认识了几天的人，尤其是如此大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王琉风给她的感觉，很亲近。应该说第一次见到王琉风，她就觉得两个人好像从未见过的亲戚，不熟悉，但是也不陌生。
这种感觉刚开始的时候让她觉得惶恐，但是当王琉风要在她家住下的时候，她心里又觉得很开心。随着之后与王琉风的相处，才让她惶恐的心平静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她知道，如果像之前几年那样，也许她一辈子都没法报仇。
这一次，她决定顺着自己的感觉赌一次，嗦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