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 玉心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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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三秋的话谁都可以理解,他似乎是在向成峙滔询问一位旧友的近况,那位旧友叫做小七。
可却又谁都不理解,因为没有人知道小七是谁?
成峙滔皱了皱眉,替所有人问了出来:“小七是谁?”
玉三秋道:“小七是我的……我的妻子!他以前就叫小七的,后来她跟了师父的姓,姓李,所以大家都叫她李七娘。”
成峙滔微笑着,轻声道:“您果然都已经想起来了。”
玉三秋脸上的神色除了落寞还是落寞,道:“我的确已想起来了,可是岂非有些太迟了。”
成峙滔还在笑着,摇摇头道:“不迟,还不迟,她一直在等您回来。”
他忽然回头向成乐道:“乐儿,快跪下给玉堂主行礼。”
虽然不是不可,可为什么要忽然行跪礼?
成乐心里这么想着,但他从不违背父亲的之命,便将伞收起,跪在了水洼之中,向玉三秋拜了三拜。
等他站起,成峙滔又道:“乐儿,玉堂主其实是你的外祖,是你母亲的亲生父亲。”
成乐怔在原地,睁大了双目,脸上满是错愕。
只听见成峙滔又对玉三秋说:“您虽一直都知道,但恐怕现在才会承认您这位外孙吧。”
玉三秋看向成乐,眼里满是慈和,成乐却忽然喝道:“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玉三秋眼中的慈和又转为了落寞,口里喃喃自语:“太迟了,果然还是太迟了……”
成乐自然是在质问成峙滔,成峙滔没有回话,他还没来得及回话,门就忽然开了。
门里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撑着把伞,是个年纪很轻的小姑娘,圆圆的眼睛水汪汪的,有些泛红的脸颊肉嘟嘟的,个子又很小,整个人小巧玲珑,十分可爱。
可这个可爱的女孩那对水汪汪的眼睛里盛的,却似乎是冰水,所以她的眼神是冷的,尤其在这样的阴雨天,看着她的眼睛,任谁都会不由得打个寒颤。
她手里还拽着一条很粗的绳子,这条绳子在她身旁的男子身上缠了许多圈,将他绑得全然动弹不得。
成峙滔微微颔首,很有礼貌的样子,说道:“童姑娘,这位是谁?”说着向她身旁那男子瞥了一眼。
郭长歌曾听成乐说起过幻心堂中皆是女子,可这位姓童的姑娘身边站的,却无疑是个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童姑娘的神态甚是倨傲,那样的神态出现在她那张可爱的脸蛋上,总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她向门口站着的众人环视一圈,目光最终锁定了成峙滔,道:“成庄主,我正要去找你,没想到你竟自己来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昨夜有两个男子擅闯幻心堂,师父就让他们俩打了一架。”
成峙滔奇道:“两个男子?”这里明明只有一个男子。
童姑娘轻描淡写地说道:“另一个死了,这个活下来的师父让我给你送去,兴许你会用得着。”
成峙滔其实已猜到她所说两个男子的身份,不过还是问道:“哪来的男子这么大胆,他们是谁?”
童姑娘的语气很是不耐烦,道:“一个叫椿,就是打输了的那个废物,尸首已经扔到崖下去了。”
她拽了拽绳子,将旁边男子的身子拽得晃了几晃,道:“这个叫铜紫,倒是还有点本事。”
铜紫穿的是铜紫色的衣服,面皮也似乎是铜紫色的面皮,倒是真的人如其名。
龙川见他耳廓颌宽,长得就像是庙里的神像,早已觉得有些眼熟,直到听到“铜紫”二字即便想起,他与尘灰、石青二人一样,也是许多年前就已是鬼面团的成员。
铜紫目光呆滞,整个人一动也不动,从一开始到现在,竟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似是中邪了一般。
郭长歌忍不住问道:“你们把他怎么了,他怎像是睁着眼睛睡着了一样?”
童姑娘斜睨郭长歌一眼,并不回他的话,似乎是觉得他完全不值得自己开口。
看她的眼神,就像是一个高贵的公主在看一个低贱的乞丐。乞丐问了公主一句话,公主又怎会去回答?
她闭口不言,倨傲的神态在脸上保持得很好,忽然伸出手,将手里的绳头递给了成峙滔,悠然道:“给你吧,省得我跑一趟了。”
成峙滔双手接过,转手便给了重荆,吩咐道:“暂先把他和鬼面团其他人关在一起。”
重荆应了一声,牵着行动呆板的铜紫,沿着山道缓缓离去。
眼见那位童姑娘就要把门关上,成峙滔赶忙道:“我们想要见见李堂主。”
童姑娘皱眉道:“说清楚你的要求,再把人带来就是,师父她素来不喜见客。”
说清楚要求?再把人带来?
把什么人带来,带来做什么,说什么要求?
除了成峙滔外的其他人皆是一头雾水。
成峙滔道:“我们有更重要的事。”
童姑娘考虑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道:“你们几个都要见师父?”
成峙滔点了点头。
童姑娘又道:“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至少先让我去通禀一声。”
成峙滔道:“你只要和李堂主说一句话即可。”
童姑娘已有些好奇,忙问道:“什么话?”
成峙滔道:“就说,玉堂主回来了,六个字!”
童姑娘前去通禀,是小跑着回来的,请成峙滔一行进门的时候,脸上倨傲的神态居然消失不见,语气也变得礼貌了些,听来甚至还有些急切。
谁都能想到,她的礼貌和急切,当然不是发自本心,而是来自于她师父李堂主的礼貌和急切。
一路通过石梯和吊桥,到达最高处的一幢屋宇,终于见到了那位神秘的李堂主,李七娘,也是玉三秋口中的小七。
长形的房间并不大,四壁皆无任何装饰点缀,只有一扇紧闭的门和一扇支起的窗。
房内摆设简单却雅致,左右两架木质灯台,蜡烛上罩着白色的灯罩,散发着幽暗的淡黄色光芒,一条低矮的长桌,上面摆着两个土色的花盆,两朵鲜花在其内绽放,一朵是深蓝色,另一朵是淡紫色。
一个铜炉摆在长桌的尽处,炉内不知燃着什么东西,一缕缕青烟袅袅而上,让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在淡黄色灯火的映照下,现出神秘而瑰丽的光彩。
雾气中似乎还有一种奇异的香味,也不知是那两朵花的花香,还是那青烟的气味。
玉三秋站在长桌的这头,显得局促而拘谨。而长桌那头端端正正跪坐着一人,只不过那里烟雾最浓,所以只能看见一个身影。
细颈削肩,还有复杂华丽的头饰剪影,所以那无疑是一个女子,无疑就是小七。
玉三秋早已忍不住,忽然颤声唤道:“小……小七。”
李七娘道:“你是谁?”声音中竟似乎不带着半点情感。
玉三秋立时回道:“我……”
可他却忽然哽住,沉默,许久的沉默。
本来如万马奔腾的蹄声般密集的雨落之声,好似突然之间疏落了许多,也小了许多,玉三秋也终于再开口,他的声音已不再颤抖,双目瞬也不瞬地盯着朦胧雾气中的她,沉声说道:“我,是玉心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