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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雪落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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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的心得从何而来?

玉心远不在乎,他只想立马知道如何才能让龙亦遥爱上他,催着小七快说,于是小七便说出了她的方法:写信!

既然没机会说话,那就将自己的心意用文字表达给对方。

玉心远恍然,随口谢了一句,便离开。第二天一早再来的时候,手中捏着一张信笺,兴冲冲地交给了小七。

小七接过,道:“这难道是?”说着低头去看。

玉心远笑道:“你看看,行不行。”

小七看着纸上的文字,道:“嗯,字写得很端正嘛。”

玉心远道:“你看看写得如何?能不能直接交给龙姑娘?”

小七摇摇头,道:“不看。”

玉心远以为她是觉得看别人书信很失礼,所以才不看,便道:“没事的,我不介意。再说了,我还等你给我提些意见,我再改改。”

小七笑道:“你念给我听罢。”

玉心远一怔,点了点头,终究还是没意识到小七根本不识字,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几乎没有人是不识字的,就连他家的厨房帮工,大部分都读过几天书。

他接过信笺,缓缓念了起来。虽自小跟先生读书至今,可他对舞文弄墨之事从来都没什么很深的兴趣,做功课向来都有些应付了事,还时常让书童替他写文章哄骗先生和父母,所以如今的苦果就是,他这信的文笔实在算不得好,就连行文的思路也是一塌糊涂,虽也足以表达清楚大致意思,爱慕之意也十分明朗浓厚,可信中某些地方,却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词不达意,甚至是因果倒置。

这信中文字,读来固是不怎么样,对文士大儒来说,就算是被动听来,定也是难以入耳的。可小七却是听得津津有味。只见她坐在桌前,双手支颐,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窗外吹进的微风,将她还未扎起的一蓬黑发,吹得像水流一般灵动,她虽清楚地知道,这信中并不是写给她的,但在这一刻,她却宁愿相信这信是为自己而写。

玉心远此时虽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信笺,毫无情感地念着这上面的文字,可在小七看来,他却是在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对着她深情地告白着。

当玉心远念到:“初见,吾便沉醉于汝之颜容,日夜魂牵梦绕,深受其苦,便欲自拔,亦已不能……”小七想起了自己与玉心远的初见,可自初见后,两人却时常能相见,她虽也为他而沉醉,可却又谈不上什么日夜魂牵梦绕,深受其苦了。

玉心远念到:“不曾妄想伴汝身畔,唯欲化作雪花,落于汝肩,便只留存片刻,即是永恒……”时,小七心道:“哼!什么不曾妄想?你明明已想着娶人家做老婆,甚至想与人家私奔。后面那句倒好,可那……可那明明是在说我,若是能化作雪花落在你肩头,虽然短暂,可至少也是曾在你身上留下过些许痕迹的。”

不知不觉中,玉心远已经念完,小七却兀自沉浸于那份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柔情之中,直到玉心远喊她几声,她才停下了傻笑,正色道:“写得……写得很好。”

玉心远笑道:“真的吗?那我再去龙家门口等着,等龙姑娘出来,就把信给她。”

他根本没等小七有任何回应,一说完,便一阵风似地奔了出去。

接下来的好几天,玉心远一直都没再来。倒是郑妈妈有时会去小七的房里,问她玉心远那么频繁地找她,是不是想为她赎身。听郑妈妈的语气,已经大有一种要和小七谈价的意思。

小七问:“赎身难道不是一千两吗?”

郑妈妈笑道:“那是你自己给自己赎身的价。若是有冤大头要赎人,当然不是那个价了。”

小七心中极其鄙视她,但不敢表现出分毫,只是道;“他不会赎我的,他可能从此都不会来了。”

这几天,小七一直在这么想,玉心远是不是真的不会再来了。她甚至在猜想,难道龙亦遥已接受了他的求爱,而两人已经私奔而去,永远离开了珑城,到了一个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去到的地方,也就是说,自己永远都不可能见到玉心远了。

如果真是这样,小七想,那也就解脱了,或许自己过个几月,也可能是几年之后,便会忘掉玉心远。但她却又知道不可能,一来短短这几天功夫,要说玉心远和龙亦遥已经私奔,那是绝不可能的,二来自己真的能忘掉玉心远吗,她有时觉得可以,可有时却又觉得,那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都要不可能发生的事!

写信求爱与私奔,都是她教给玉心远的。她有些想让这些方法成功,那样玉心远便能开心啦。可同时却也希望这些方法毫无用处,希望玉心远和龙亦遥永远永远都不能在一起,往往这时候,小七就会无比地厌恶自己,觉得如此自私的自己固然是配不上玉心远,甚至是连做他朋友的资格,也失却了。

她终于体验到了玉心远那情书中所写的“日夜魂牵梦绕,深受其苦”,日日胡思乱想,什么都不想做,连饭都不想吃。由她伺候的客人往往很不满意,有的竟去找郑妈妈抱怨,于是她便又逃不过一顿鞭子的厄运了。

玉心远没有出现的第十日,她生了大病,卧床不起。郑妈妈找了大夫,毕竟小七是她花钱买来的赚钱工具,年纪轻轻,还能用许多年呢,若是病死了,可就亏大发了。

大夫把过脉,与郑妈妈道:“病人近些日子里,可遭逢过什么大的变化吗?”

郑妈妈道:“没有啊。她许久未离春华楼半步,又去哪里遭逢大的变化?”

大夫奇道:“这可怪了,从脉象来看,病人肝气郁结,乃是受心病所累。再加多日不好好饮食,脾胃伤得不轻,才致今日卧床不起。”

郑妈妈思索片刻,才道:“管那么多呢,您给开些便宜的药吧。”

又过几天,眼看小七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郑妈妈也不再请大夫来看,也不再浪费钱抓药,索性任由她自生自灭。

就在小七自己也认为自己绝对撑不过去了的时候,一剂良药,被送上了门。这良药竟是个人,而这个人自然就是玉心远。

他出现在小七房间的时候,也是形容枯槁,就似是大病初愈一般。不过一见到小七卧病在床,还是大为关怀,差郑妈妈请来东城最好的大夫,抓好了药。待药煎好,便亲自坐在床边喂她。

喝完药后,小七神志渐复,知道玉心远来了,不过药中有乌藤、灵芝、柏子仁一类的安神药草,药性上来,她很快便又睡着。玉心远就坐在床边,一步不离,只听小七时不时说一两句梦话,都说得含含糊糊,意义不明,他也不如何在意,直到小七忽然清清楚楚地说了句:“你怎么还不来看我,我想你想的好苦。”

玉心远一呆,心道:“他在说谁?难道是和她相好的某位客人?”当下也不多理会,只是默默陪伴。

直到房里黑的不像样,玉心远起身打开了窗户,只见远天暮色苍茫,心知家中快开晚饭了,若不及时回去,父母不免生气,但他却还是想等到小七醒来再走。

忽听得背后微弱的人声:“心远,是你吗?”

玉心远欣喜万分,赶忙奔到床边,道:“小七,你终于醒啦。”

小七见他双颊微陷,面色苍白,整个人还瘦了许多,皱眉道:“你也病了吗,怎么瘦成这样。”

玉心远道:“可别说了,之前十多日,我每日从早到晚都守候在龙家的宅子外边,可龙姑娘却一直没出现,直到今天,龙姑娘才终于出门,我才得以把那情书交给了她。”

小七苦笑道:“原来……原来是这样。”

心道:“你在苦等着龙姑娘,可你又哪里会知道,有一个人却在苦等着你。”

玉心远道:“小七方才睡着时,做梦了吧。”

小七脸微微一红,道:“怎么,难道我说了什么?”

玉心远道:“你说你在等一个人,那人是谁?你梦中兀自念他,足见你对他思念之切,我替你把他找来如何?”

小七知道自己幸未叫出他名字,松了口气,道:“那人呀,是经常来我这里的一位客人,可这些天他却突然不来了,若说思念那是有的,不过人家来不来,全凭自愿,又岂能强迫呢?”

玉心远道:“那也不是强迫,我去找到他,以礼相待,说明缘由,请他来探望你就是,他若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薄情之人,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小七摇头道:“我不过一个风尘女子,我虽思念人家,人家却未必会把我当回事。兴许你却找他,跟他说一位叫小七的姑娘生了病,他可能还会反问,小七是谁?那可从没听说过。若真成了那样,你岂不尴尬。”

玉心远还想再说,却被小七出言打断道:“天色已不早了,你还不回去吗?”

玉心远道:“我是得快些回家了。”

他站起身,接着道:“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小七没忍住,问道:“过两天,是说后日,还是……还是大后日?”

玉心远笑道:“好,后日我一定再来。”说完去关上了窗户,轻轻合上门,缓步而去。

小七只觉眼睑沉重,慢慢便又睡去。她见过玉心远,精神大振,睡相很是安详,脸上还微微带着笑意。第二天醒来时,只觉耳清目明、浑身舒爽。

她已能下地,过去打开窗户,把头探向窗外,深深呼吸几口,心中又想起玉心远的话:“好,后日我一定再来。”

她这日胃口也大好,吃了平日里两倍有余的饭菜。郑妈妈看她如此,知她已无大碍,却还破天荒地,许她休息几日,这几日中不必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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